明軍潰到望津,茅國器認為望津寨一旦再次落在日軍手中,那就前功盡棄,於是準備收聚散兵,固守望津。一向輕敵的董一元這時卻成了驚弓之鳥,光杆司令彭信古早已魂飛魄散,鬥誌喪失,就撒謊:“朝鮮鄭起龍也沒有了。”
董一元徹底垮了:“望津孤立,倭子來攻,怎麼守得住?不如退還星州,以圖再舉。”於是退回星州,並讓茅國器的參謀史世用去見島津義弘,準備講和。
狂勝之後的島津義弘氣焰極為囂張,他告訴史世用:“老天助我大捷,星州就是下一個目標。然後再取王京,你可以在遼東等我,那時再講和吧。”
邢玠聽說要講和,暴跳如雷,破口大罵史世用:“要是再聽到‘講和’二字,我先砍下你的腦袋。”
日本人的追擊戰一直持續到午後四時,因軍中糧餉被燒,也不敢遠追。
次日,十月初二,島津義弘下令鑿挖泗川城空地二十穴,埋葬所斬首級,築塚為景觀。並把明、朝聯軍遺屍的耳朵割下鹽醃,裝進十幾隻大木桶內,用船運回日本名護屋。①
泗川之戰,刷新了兩次東征大潰敗的損失紀錄。彭信古的三千京城無賴,隻剩下五六十人,覆巢之下無完卵,那一小隊非洲黑人部隊恐怕也不複存在了。茅國器部也陣亡六七百人,中軍徐世卿被捉去,不屈而死,為國捐軀。
戰後,日本人吹噓說共殺了三萬八千七百十七人,更有甚者說斬首八萬人,也就是說,參加泗川之戰的中路軍每人平均死去三次。
十月初七,從倭營逃回的明軍俘虜,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明軍損失的大概數據:
生擒天兵三四百,以茅遊擊(茅國器)軍,則不為削發,其餘盡削,欲送日本。天兵統筒、弓子、筒介、馬、騾、驢、衣服等物,相為買賣。
① 現在日本京都東山區豐國神社門前的耳塚(或稱鼻塚),埋葬的就是戰死聯軍的耳朵和鼻子。耳塚中埋有兩萬多人的鼻子或耳朵。
明環刀、槍,打破鑄丸。接戰時,斬獲天兵,削取鼻子頭顆,積置東門外,數不下四五千雲雲。(《朝鮮李朝宣祖實錄》)
綜合各種史料,泗川之戰,明軍死亡、失蹤七千人,其中被俘四百人。朝鮮也死亡一千人。中路軍兩成以上成了鬼島津的刀下鬼。
損失如此慘重,董一元身為統帥,按律當斬。明朝有一條軍規,如果敗軍之中,有一個將領血戰沙場,那麼至少可以說明主帥禦軍有方,就可以免去主帥一死。但是敗軍上下統將,無一人死戰,那麼大家都得處刑。
董一元秘密喚來心腹方時新,一位忠厚勇猛的將領。這次進攻泗川,中路軍唯一的亮點就是故館大捷。那位不可一世的日軍副將相良賴豐,就是被方時新擊斃的。
董一元哭喪著臉,說道:“大軍敗了,我們二人都得死啊。兩個人一起死,不如留下一人。”方時新抬頭望著蒼天,思索良久,滾下淚水。董一元見勢,也唉聲歎氣,落淚不已。
兩人喝了一杯酒之後,方時新默默回到帳中,支開所有侍從,隻吩咐親信家丁一人,令他取酒。方時新緊緊握住家丁的手,由於用力過猛,指甲幾乎深陷下去。仰天長歎了幾聲,從袖口中掏出一包紅藥,倒在酒中,用手指攪拌。方時新猶豫再三,最後豁出去了,一飲而下。毒酒下肚之後,隻覺得兩眼直豎,很快站立不穩,倒身臥伏被中。不一會兒,體中毒性發作,胃內翻滾,汩汩如雷作響。方時新痛苦地抽搐著,眨眼間腹部脹裂,蹬腿而去了。
董一元逼迫方時新服毒自盡,中路軍上下略有耳聞,無不痛恨這個窩囊的主帥。但是既然大家都在同一條船上,再說人死也不能回生,幹脆就讓方時新死得更有價值。於是,董一元匿藏逼死方時新的隱情,奏報稱他死戰沙場,因傷病亡。
結果在十七日,監察禦史陳效對泗川敗責進行處分,除了罪魁禍首馬呈文、郝三聘以畏敵先奔的罪名,明正軍法之外,其他的統帥董一元,部將師道立、柴登科、茅國器、葉邦榮、藍芳威、彭信古、祖承訓等人,隻判個“姑令戴罪殺賊”。這次敗得最慘的中路軍,總算劫後逃生。
泗川潰敗的同時,西路軍圍攻順天也是一波三折,先勝後敗,宣告了邢玠分路進攻計劃的破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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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帝國抗日史
7.“猛張飛”陳璘
順天城東南北三麵瀕臨光陽灣,西麵靠山,是全羅南道的交通樞紐,戰略位置十分重要。守將小西行長,一萬三千七百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