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那宛如魔鬼呢喃的聲音對他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他完全無意識地癱坐在洞穴的沙礫上——似乎那些不會硌人——眼珠子都懶得動了。
此人身上的頹廢氣息如此濃鬱,連狂風都不願意靠近他,有些退避三舍的味道。但總是有例外,“沙沙、沙沙”,有什麼東西在靠近?
流浪漢依然對這個聲音無動於衷,他身上的懶散、寂寞、疏離,仿佛與生俱來、根深蒂固了。似乎就連生死問題,也不值得他眼珠子一轉。
“小兔崽子,以為你留了胡子大嬸就認不出你了?!你個死沒良心的,十幾年不回來,回來就是這副鬼樣子給大嬸看呐?”看門的大嬸嗓門真是大。她氣喘籲籲地爬上這個風蝕“城堡”,滿頭大汗,氣得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流浪漢大罵。
“大、大、大嬸?”流浪漢如今不淡定了,他瞪大了雙眼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半晌,猶似不敢置信地問道:“您、您哪位?”
“臭小子!你慘了,連我大名鼎鼎的馬大嬸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地球人啊?”胖大嬸語氣惡狠狠的,臉上卻一副笑吟吟的表情。
果不其然,這位胡子拉碴但還魅力猶存的流浪漢,也就是前不久逃出醫院,令無數人憂心不已的楚風,臉上萬年不變的表情,在這位有著水桶腰、整個人都圓乎乎的大嬸麵前破了功!
“馬、馬大嬸?”楚風在心裏拚命搜索當年的信息,沒有這一位的印象啊?他有些遲疑地問,“這位大嬸,您是不是、是不是認錯人了?”
“呃,你真的不認識我?”那位圓乎乎的大嬸一臉詫異,“你真的不是二狗子?前邊柳樹屯的二狗子?”
楚風聽她這麼一說,確定對方認錯了人,心情莫名地放鬆了下來。他眼下最害怕的就是遇見熟人:“我確實不是您說的那個什麼二狗子,您認錯人了!”
“認錯就認錯唄!有什麼大不了的!”大嬸一臉無所謂,迅即又變成滿臉燦爛,“我說小子,既然大老遠的咱們在這鳥不生蛋的魔鬼城裏認識了,就是有緣,看你這樣兒,想是今兒晚上還沒著落呢。走吧,跟大嬸回家!”大嬸說完,根本不等楚風回答,轉身就走,邊走還邊嘀咕:“真是,他咋就這麼沒見識呢?連馬大嬸都不認識!”
“大嬸,謝謝您的好意了,我真不用……”楚風略帶苦笑地打算回絕熱心大嬸的收留,可惜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走走走,磨蹭什麼?這魔鬼城景區裏一到點兒就不能留人了你不知道?想陷害你大嬸是怎麼的?快走快走,沒看出來,這麼大塊兒個男人,行事咋就磨嘰成這樣兒了呢?”
大嬸不由分說,半拉半拽地,把楚風拉回了家。
三 心結
走進那個幹淨整潔的土坯房小院子時,夜已很深,但是,借著滿天星光,楚風依然可以看到院子裏處處擺滿了靚麗的鮮花,他不禁暗自點頭,這一定是一位勤勞、善良的回族大嬸。因為回族女性生性喜愛整潔、幹淨,而且愛美,她們會一刻也不停地保持自己家院子的幹淨整潔、甚至一塵不染,而且,不論家境如何貧窮,家裏總會開滿鮮花,哪怕是幾朵不要錢的野花。
大嬸很麻利,一到家就張羅著燒水下拉條子。很快,一大盤拉條子就端到了楚風的麵前,那陣陣香氣,使得他的肚子不停地“造反”。楚風打從那“咕嚕嚕”的聲音第一次響起時臉就紅了,好在如今他留了一臉胡子,倒也沒人看得出來。因此等大嬸招呼他吃時,他沒再扭捏,雙手捧著,虛撫一下臉,做了個穆斯林吃飯前的例行禮,然後“哧溜溜”地,幾下就把一大盤拉條子給吃下了肚。
“唉,這才像個男人樣兒!”大嬸笑眯眯地看著他狼吞虎咽,等他吃完了,誇了這麼一句,就囑咐他在自家的客房裏休息,然後給他留下一盆洗腳水,端著空盤子離去。
楚風吃的時候沒感覺,這會兒要睡了才覺著實在是撐著了。想到院子裏走動走動,卻又有顧忌,這畢竟是別人家裏,進門的時候還見了這家的兒媳婦,深更半夜在人家院子裏走來走去的,別被人當賊打了。
可是不走吧,這胃又頂著難受,想了想,楚風還是悄悄溜出了門。
這個院子是新疆很普通的民居樣式,一排三間臥室,右手邊是一間低矮的廚房,廁所在院子後邊,是旱廁。楚風在院子裏踱了一陣方步,憋著氣在廁所裏解決了肚子裏的部分“存貨”,才提著褲子出來,便聽到一陣說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