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您真是,怎麼又帶了這麼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回家?”抱怨者是個年輕女性,語氣很輕,很有些無奈在裏邊。
“咋啦!不就一盤拉條子,你心疼了?!”馬大嬸的語氣還真是她的一貫風格。
“媽,您真是!唉,我是在乎那一盤拉條子嗎?我這不是怕您引狼入室嘛!誰知道他是個什麼人?就是相熟的,還有個知人知麵不知心呢?何況您老是揀一些來曆不明的流浪漢回來。這要是……”
“行啦、行啦,家裏不是還有大勇在麼?怕啥?這些人要不就是一時有難處,要不就是一時想不開。你媽我又不傻,好人賴人還分不清?上回那個小夥子你不也說我不該往家領,結果呢?人家父親尋來了,那一口一個謝謝,你不也受著了?”馬大嬸依舊不以為然,就她那雙眼睛,能看瞎嘍?能把壞人領家裏來?這個兒媳婦啊,啥都好,就是有些拎不清!
“媽,上回是上回,那個小夥子瘦瘦弱弱的,還沒個姑娘勁大呢,那就是有壞心咱也不怕,可這回您領回的這個……”
“咋啦,你別看他個子不矮,又一臉胡子茬,可你看看那雙眼睛,覺著害怕嗎?”大嬸不答反問。
“倒是沒覺著有多害怕!”兒媳婦想了想,其實這人身上衣裳雖有些破了,臉上也胡子拉碴的,但給人感覺還是挺溫和的,“可這知人知麵不知心!”
“行啦,你看看這人,一身破爛,可說話慢條斯理的,進了咱的院子,就知道咱是穆斯林,還知道咱吃飯前要做‘乃瑪孜’(禮拜),餓極了吃飯的時候也沒發出那‘呼嚕嚕’的聲音,教養這麼好,我看呐,這個人的家境一定不差,而且還讀了不少書,放心,出不了事兒!”大嬸還真是觀察入微。
“那,媽,他為啥這個樣兒跑到魔鬼城去,難道也是和上次那個小夥子一樣,腦子糊塗了不成?”
“誰知道呢,看那樣兒不像是要去尋短的,估計是一時想不開。這人啊,就愛自己和自己較勁兒,本來沒事也要給自己生出些事兒來。要我說啊,這人活一世,誰沒個溝溝坎坎啊,都要較勁,到死了那天也痛快不了。還不如啊,好好地,天天痛痛快快地活著,啥事都給它拋腦袋後邊去,說不定就沒事了呢!”大嬸說這話,意有所指。
楚風聽了一怔,心想,莫不是大嬸知道自己在這聽牆角?當下不敢再聽,放輕了腳步,悄悄回房。
這邊,婆媳倆聽到那輕微的關門聲,相視一笑,馬大嬸的臉上,居然浮現出幾分少女的調皮神色來。
回到房裏,楚風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也不小了,人都說四十不惑,離著四十歲也差不了兩年,這不惑二字怎麼就離自己那麼遠呢?
剛才大嬸的那段話就是說給自己聽的,楚風很清楚,也很感謝熱心大嬸的好意,但是,一想到那晚看到的那些腦部CT片,他就無法平靜。
那是一組片子,片子上一個陰影從黃豆大小變到雞蛋大小,時間不過區區十天。他剛看到那一刻簡直不敢相信,可那病曆上明明白白寫著自己的名字。而原因人家大夫也找出來了——“腦部脂肪瘤重度核汙染下的異變”,結論是“隨時可能破裂”,破裂結果是“病人有100%的死亡幾率”!由於情況十分嚴重,醫生認為他甚至不能有情緒上的稍稍激烈一點兒的波動。
看了這個,他就知道沒錯了,否則無法解釋自己這幾天的待遇。他歎了口氣,不知道自己破壞大家好意的舉動到底是對是錯。不管怎樣他寧可明明白白地死去也不願糊裏糊塗地活著。
那個山穀就是因為那些個有放射性的東西引來的覬覦。俄國人甚至還悄無聲息地弄來了核潛艇。楚風記得,當時他愣了一下之後,第一反應是尋找其他人的病曆,結果,所有去過那個山穀的人中,除了自己,誰都沒事。
他看完所有人的病曆後,微鬆了一口氣,卻又很想不通,為什麼一整支考察隊都進入了那山穀,卻隻有自己一個人出了問題?
他想了又想,記得自己在山穀中唯一單獨去過的地方就是那個所謂的聖地。因為女祭司的阻撓,隻有她和自己兩個人進去了。楚風想到這兒一凜,那個人首蛇身的塑像是不是就是使自己產生這種異變的根源呢?
當日,楚風跟著女祭司進入那道石門後邊,石門之後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盡頭隻有一尊看上去大約三米多高的石像,讓楚風一呆的是,這尊石像沒有臉,臉部是平整的一塊,而身子卻是人首蛇身。石像的雙手捧著一塊泥版,這塊泥版他後來帶了出去,泥版上的文字他也拓印了下來。隻可惜,最後那塊泥版還是毀在了尼莎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