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不住思念的鄭允浩果然來了。那天早晨看見金在中空著手出了校門,卻沒法再跟了,守在外麵呆了一天再沒見他回來,急得團團轉。
宿舍門上貼著金在中留下的字條:
我有事離開幾天,幫我請假。
哪裏去了?
若是以前,鄭允浩定要抓了董占陸打聽,可現在自己在他眼前晃了三晃,也不見有反應。看來是真沒了天眼,可怎麼辦?
瞅著金在中留下的字條無能為力歎口氣,
“唉……”
“鄭允浩?”
董占陸嚇一跳,四下張望,找找是誰在歎氣。鄭允浩一見,興奮道:
“咦?你不是閉了天眼?”
董占陸聽出他的聲音,也歎氣,無奈道:
“天眼是關了,耳朵卻關不上,還是能聽得清楚。慘,這輩子就這樣了。”
“多好!快,在中哪裏去了?”
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天眼能關,感情如何關?即使分手,卻是擋不住的想念和擔心。
董占陸順著他說話的聲音搖搖頭道:
“我剛回來,哪裏知道。你該問問自己。”
鄭允浩生前跟呂小坤一樣看著董占陸不很順眼,隻是泛泛之交,死後才了解了他,能說話的朋友也就這一個,如今有什麼話也不必藏著掖著,苦笑道:
“他想要結束的。”
董占陸一點不吃驚,邊整理床鋪邊道:
“還不錯了,換成別人,知道你是鬼,早早嚇跑,哪裏還能跟你戀愛。”
“那也是,”鄭允浩沉思道:“他就是與眾不同,我就喜歡他。”
既然董占陸也不知道,在這裏呆著也沒用,鄭允浩想了想,還是到校門口等著好了。
直到十一長假結束,呂小坤帶了一行李土特產回來了,金在中還沒回來。鄭允浩跟在呂小坤身後進了宿舍。聽見呂小坤問:
“你見沒見江原?他手機一直打不通,學校又沒有,我姨快急瘋了。”
若是沒事,呂小坤絕不會跟董占陸多說一句話的,這次有求於人了,才不情願地開口。董占陸也愛搭不理回了句:
“不知道。”
呂小坤見他根本就是應付,使勁哼聲,轉了身要走,董占陸靠著椅子懶洋洋道:
“警察也在找他。”
“什麼?”
呂小坤不明所以,奇怪地停了腳。
“你也要小心了。”
“哼,陰陽怪氣在說些什麼?”
“鄭允浩……的屍體,被發現了哦~”
呂小坤瞬間白了臉,扶著門把的手哆嗦著,戰戰兢兢道:
“胡……胡說……他……他沒死,江、江原送他到醫院了……”
“所以說你傻,若是真送了醫院,怎麼一直再沒回來?”
這個問題呂小坤不是沒想過,可是每次提到,江原都很生氣,嚇得他沒敢再問。怎麼就突然死了?自己……自己不過是因為他經常上網玩遊戲回來太晚,惡作劇在門前放了磚,鄭允浩雖然被絆倒摔了頭,流了血暈過去,可……當時是有呼吸的,江原見他嚇哭了,便自己把鄭允浩送醫院了……怎麼……怎麼……
“哪裏送醫院了,”董占陸眯了眼看看呂小坤,“該著了,抬到樓下就沒氣了。江原把他裝麻袋裏埋花壇了。哼,也真敢,大半夜的人少,居然就沒被人見著。”
“不信!”呂小坤慘白了臉嘴硬,花壇被圍起來,還有警察看著,自己也沒往歪處想,況且自己跟董占陸一貫不合,說不準……說不準是騙人……
“自己去打聽吧。”
董占陸知道他不信,也不愛廢話,冷冷甩了話便扭過頭看書不再理他。呂小坤在門前站會,拿不準該怎麼辦,一咬牙跑了。
董占陸聽他甩門的聲音,不屑道:
“兒童!”
“確是幼稚點。”鄭允浩附和。
“咦?什麼時候來的?”
“一開始。跟他後麵進來的。”
攤這麼個舍友也真是倒黴,惡作劇的手段都這麼低劣,出了事就隻知道哭。若不是那塊磚頭,自己又怎麼會跟喜歡的人陰陽兩隔?
“金在中還沒回來?”
鄭允浩搖搖頭,
“沒,我一直在門口,沒見著。你說,他能去哪?我又沒有纏著他,為什麼要走?”
問了也是白問。董占陸沒有經曆過情事,更搞不懂陷入愛情的人的複雜心理。鄭允浩自言自語一陣不放心,又出去等了。
十一過後,開學已經半個月,宿舍還是隻有董占陸。可是個清淨處。呂小坤不會回來了,他父母已經來收拾東西了,因為他自首了。
到底是孩子,查不查到還不一定,隻要董占陸不說,還真沒人知道這事。好歹算是有擔當,也稱得上敢作敢當。相比之下的江原就滑頭的多,那晚想轉移屍體,聽見警車翻牆跑了,到現在20多天沒再出現。不知是否下了通緝令,總之是躲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花壇周圍的警戒已經被取消,警察也散了,事情就當過去了。在學校出了人命案不是好事,學校特意請了和尚來念經。
鄭允浩就在一旁坐著聽,聽得昏昏欲睡。老和尚的木魚敲得邦邦響,鄭允浩心煩意亂,一個月了,金在中還沒回來,不會因為這事要退學吧?
鄭允浩父母來收拾東西的又痛哭一場,董占陸幫了撬開櫃子,裏麵放的還是一年前鄭允浩失蹤前整理的衣服,現在也算得上遺物了。鄭允浩想趴到媽媽背上像以前一樣撒嬌,卻每每撲空,鄭爸爸是個本是健壯的中年人,被這打擊壓得瘦了許多,頭發也花白了。
鄭允浩挨著爸爸站著哭個痛快,董占陸聽了心酸也幫不上忙。剛巧鄭媽媽翻出個存折,上麵整整齊齊打了不少錢。鄭媽媽紅腫的雙眼疑惑地翻看著,哪裏來了這許多錢?
鄭允浩貼著董占陸耳朵道:
“我在網上翻譯了兩部長篇掙的,密碼是XXXXXX。”
董占陸把話原封不動重複了,鄭媽媽哭地更凶了,抽噎道:
“這孩子真是,年年的獎學金都交家裏,又不是缺他錢,吃些苦翻譯這些幹嘛呢……”
董占陸雖跟鄭允浩聊天不少,卻少談自己,以前也從不知道他每每半夜回來都是為了上網做翻譯。若是呂小坤當初沒誤會,就不會有這些事的發生吧。看來有些事情真是沒的後悔藥的。
江原被找警察到時已經又過了一個月,金在中失蹤快兩個月了。鄭允浩掰著指頭數日子,猜測他還要多久能回來。躺在金在中床上,仿佛還能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沐浴露味道。
天冷了,董占陸這樣抗凍的人也套上秋褲,一進宿舍被暖氣烘得趕緊脫衣服。宿舍隻剩他自己,真真順了自己孤僻的性格,隻是偶爾聽見鄭允浩叫喚“在中,在中”讓人心煩。
相思成病不是假的。鄭允浩都死了一次,不會再死第二次吧?董占陸閑來無事胡思亂想。一個宿舍先後五人,一死一失蹤兩進監獄,剩下自己可真成了名人。
“聽說是呂小坤和江原幹的?”
這是金在中進宿舍的第一句話。董占陸糾正道:
“呂小坤是過失,江原才是蓄意藏屍。”
“可憐江原愛情傻瓜,若是當時就報警,他就不會牽扯進去了。”
“是,可呂小坤就完了。”
“早晚都要完的。隻是沒想到原來是他們。”
“對了,鄭允浩想你想得要瘋了。”
金在中大笑:
“死都死了,還怕瘋?他眼大漏神,光盯著大門了,沒想到我能從側門進。”
“你真想把他折騰死第二回?倆月沒個信。”
金在中正色道:
“我本以為父母是交通事故,該是在路上走不了,既然能見了鄭允浩為什麼見不到他們?”
“你想的是沒錯,枉死的人就留在那了,但跟鄭允浩這樣意外不一樣,你父母是天數,該就那天去世的,即使不是交通事故,也是別的事,不算的。”
“怪不得,我在那裏找了幾天,缺胳膊斷腿的見了一幫,就沒見到他們。看來……還真是父子緣分到頭了……”
“金在中,你這樣很危險的。”董占陸從小陰陽眼,懂的也多,勸道:“你不要總想些難過的事,陽氣太弱,不是好事。”
“無非是死於非命。”金在中笑,“我不怕的,已經準備好了。這次回家,就是把房子賣了,錢都給我小姨了,我給她留了你的電話,以後有什麼事就靠你了。”
董占陸手裏的書“啪”的落下,直直看著金在中,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苦笑道:
“你啊,還真是敢折騰。看來以後,鄭允浩有的苦頭吃了。”頓一下又道:“我可提前說了,雖然我現在是關了天眼,耳朵可還好用,若是動靜大了被我聽見,可別怪我羞你們。”
金在中笑趴在董占陸肩膀,道:
“亂想!原來你才是最不純潔的人呐!”
===========《枕邊你》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