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與主流意識形態緊密結合。自由民主是美國的核心價值觀,自由民主主義是在美國占統治地位的意識形態。實際上,自由民主主義已經與美國民族主義融合在一起。麥克爾·考克斯(Michael Cox)曾這樣概括美國1945年以後外交政策的目標:“創造一個民主資本主義能在世界繁榮的環境,而美國在這個世界中仍然是一個起主導作用的角色”。 考克斯的概括比較符合實際情況。美國外交政策意識形態實際上是自由主義和民族主義的高度統一。
第三,具有極端傾向。美國民族主義的一個重要表現形式就是“美國至上主義”(Americanism)。所謂美國至上主義,就是這樣一種信念:美國的理想、價值觀和現實都優於任何其他國家。西奧多·羅斯福總統在1917年1月10日的一封信中寫道:“美國至上主義意味著勇敢、自尊、公正、真實、誠懇和耐勞這些美德——使美國得以締造起來的美德。” 一位美國學者認為:“美國至上主義對美國人來說,並不意味著傳統和領土,不是對法國人來說的法蘭西,對英國人來說的英格蘭那種含義,而是一種學說,就像對社會主義者來說的社會主義所含有的意義一樣。” 可見民族主義意識形態對美國人的影響之大。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人民對日本的仇恨情緒比較深刻地反映了這種極端傾向。“美國人民對日本如同他們對納粹德國一樣,懷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擊沉他們的艦隻,轟炸他們的城市,殺死日本鬼子——這就是指揮員們的情緒,普通男人女人的情緒,美國國會的情緒。” 正是這種民族主義情緒促使美國用核武器來懲罰襲擊了珍珠港的日本。
極端民族主義對美國外交決策有著重要影響。美國學者愛爾頓·弗萊(Alton Frye)分析了美國大選前的“十月驚異”(October surprise)現象,即一些國際事件在大選投票前的一個月,即十月,被抄得火熱,然後使在任總統在選舉中受益。1948年的柏林危機,曾使杜魯門的支持率由36%猛增到69%。後來的黎巴嫩危機、豬灣事件、伊朗危機都對艾森豪威爾、肯尼迪、卡特起過類似的作用。弗萊進而指出:“在總統身上所表現出來的這種對待危機的明顯傾向,表明了美國民族主義的持續力量。不管美國人在特殊外交政策上如何懷疑或自我批評,毫無疑問,作為一個民族,他們享有共同的命運。當麵臨來自外部世界的考驗時,他們必定要站在一起。沒有哪個國際組織,沒有任何全球價值觀,沒有什麼來自我們共同人類的感召力能展示出如此大的力量來將美國人動員起來。美國人今天確實比以往任何一代人更世界主義了,但他們仍奉行民族主義,仍然用‘我們——他們’這樣的詞語來觀察世界。” 另一位美國學者斯坦利·庫特勒(Stanley I. Kutler)指出:“種族上的美國人和他們對他們的‘根’的忠誠,不管他們離此多遠,肯定是考慮外交政策時的一個強有力的聲音。” 曾任過美國政府高級顧問、核與太空武器談判代表團團長的麥克斯·凱姆皮爾曼(Max M. Kampelman) 指出:“任何成功的美國外交政策必須是那種被美國人民理解成是反映了深層價值觀的政策,而這種價值觀是我們自己的民族經曆所賴以存在的基礎。” 可見,在美國學者看來,美國政府在進行外交決策時,不可不考慮民族主義這個因素。實際上,從某種意義上說,民族主義是美國外交的最高指導思想,是孤立主義和國際主義、現實主義和理想主義的有機統一體,因此對美國的外交政策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三、“義和團情結”
在中國,冷戰後滋生了一股反美情緒,這股情緒在1999年炸館事件後表現得比較明顯。中國的反美情緒固然與冷戰後美國的對華政策有關,但更多地反映了中國民眾中存在著的“義和團情結”。美國的一些戰略專家對中國的極端民族主義非常擔心。比如主張“民主和平論”和在世界推進民主的亨廷頓卻不讚成中國過快地實現民主化,他認為,如果中國過早地實現民主化,更不利於世界和平,因為一個民主的民族主義中國更容易走向極端,會更加反美,在台灣問題上會更沒有耐心。
<亨廷頓談民主與民族主義對中美關係的影響>
問:您認為意識形態和民主因素會對中美關係產生重大影響嗎?
答:民主是影響中美關係的重要因素。民主是個大趨勢。世界民主化進程正處在第三個高潮之中。中國周邊的許多國家,有些是儒教文明國家,都實現了民主化。中國遲早也會走到這一步。中國目前正在向民主的方向發展,但尚未實現民主化。是否實現了民主化有一定的標準,雖然各國的模式不同,但基本標準是相同的。中國當然不會,也不應該照搬西方的模式,而是要建立自己特有的模式。其實,西方的民主也不是一個模式。英國就與美國有很大差別,法國、德國、北歐國家,都有自己的模式。
從長遠來講,中國的民主化進程會影響美國對華政策和中美關係。如果中國實現了民主化,會增進美國人對中國的好感,減小他們對中國的敵意。但是就目前來講,影響中美關係的最主要意識形態因素是中國的民族主義。中國的民族主義傾向越來越嚴重。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實現民主化,會帶來許多麻煩。比如在台灣問題上,如果現在讓中國大陸的人進行公投,恐怕肯定會讚成用武力解決。民主的民族主義中國更加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