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散布在縣市時沒什麼影響,一聚集卻也有萬人,發出來的聲音便極其響亮!
這一番壯舉,當時人隻是覺得新奇,沿途州縣以及順天府衙門也隻是警惕他們聚眾造反,卻不知後世史書對此甚是重視,還特別給起了個名號,叫“新學進京”!
這些新學學子進京時本隻是帶著一腔的熱情而已,不料進京以後才發現開海派在京津地區也是有根基的。
自開海以來,上海、杭州、泉州一線發展起來以後,京津地區也跟著興起——畢竟北京是政治中心,對白銀的需求、對香料以及海外奢侈品的消費力,足以抵得東南一省!有遠見的海派商人,都將這一帶作為未來的重點進行布局,派了許多掌櫃到此布點,甚至直接在這裏開店,一些有世界性野心的商人甚至準備將總部遷徙到此。
北京城自蒙古變亂以後逐漸疲敝,正是靠著這樣的一批人才重新興旺起來。這一批過江猛龍是京津地區的新生力量,和舊派士子生趣不投,公卿士大夫議政論政時他們隻裝作不知道,繼續做他們的生意。這下可好,來了一大堆與他們聲氣相通的讀書人,他們當然要全力支持了。
高拱見這些人來得蹊蹺,但看他們也是讀書人,雖不以四書五經為限,有些不務正業,但怎麼說也是學子,就不好以對付奸商刁民的手法來對待。奇特的是這些人人數雖多,但秩序井然,在和舊派士子辯論時也頗守禮製,反倒是一些頗有威望的京官,辯論不過時或者以官勢壓人,或者直接報以老拳,這等行徑不但為叫中立派所不恥,就是保守派中的真君子也替他們汗顏。
“哼,我看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李哲的詭計!”高拱對張居正冷笑道:“他招引了這許多人來,想替自己造勢呢!卻不知這些人走街穿巷,接觸的盡是京師的升鬥小民,又占不到言官部門,又有什麼作用?在士林沒他們說話的地,這會不過是牆外敲打敲打鑼鼓,圖個響亮罷了。”
看看離李彥直承諾的進京時刻隻剩下三天了,京師彌漫在一片期待中又有擔心的氣氛中。
不想這三日之中,竟是變故頻生!
第一件變故,是徐階的忽然出現!
按致仕首輔,等閑是不得出現在京城——除非有皇帝的旨意,否則便當以謀反論處!但徐階卻出現在了通州,高拱驚駭之餘,一打聽,才知道是李彥直的動作!因為就在消息傳來的同時,李彥直致書一封,說此次入京廷議,希望能遍邀國老,共謀國事。
李彥直此舉,可說是打了個擦邊球,若是讓徐階直接進京,那就是犯了大忌,破壞了一條極重要的政治秩序,但如今他把徐階請到京師附近,隻要內閣一紙詔書下去,即日就能進京!
而在國老的名單之中,除了徐階之外,赫然還有歐陽德、丁汝夔、李本等人!不止徐階,歐陽德、丁汝夔、李本等也都分別被請到了京城附近,
“李哲究竟要幹什麼!”高拱看不明白!
這些人可都不是挺李派!甚至可以說都是被李彥直從內閣趕出去的,且不說李彥直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將這些政敵“請”了來,就從其目的看來,高拱也完全想不通!
“他組織了那些新派學者來給自己造勢,那還有道理,但邀請這些國老來參加廷議,這又唱的是哪出戲?”
如果李彥直邀請來的政敵是趙文華這等人,高拱馬上就會判斷他們是受了李彥直的收買,但高拱卻很清楚:徐階、歐陽德等人是不可能被收買的,他們在金錢上與私人生活上或許都有不檢點的地方,卻異常重視自己的宦海聲名,為了自己的政治立場,他們甚至能夠付出自己的生命——乃至九族!
“或許……”張居正說:“或許鎮海公真的是很有誠信要共商國是,因此才將這些國老找來,以示無私之意。”
高拱卻搖了搖頭,覺得張居正太天真了,但張居正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打動了他:“不如我們就順水推舟吧,這些人進京,對鎮海公來說隻有製約作用,而不會不顧禮義廉恥去幫鎮海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