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相距本來就不過十餘步,一發不中再裝鉛子已來不及,盧複禮不等李彥直下令,弓箭一指,十五人一起發箭,其中兩個倭人應聲而倒,卻還有一個僥幸沒受傷,而那傷了肩膀的倭人雖腳上又中一箭,但仍然一縱一跳搶上來拚命。這時候,久經戰場的護衛與止戈館高材生之間的區別便顯現了出來,盧複禮等雖受過嚴格的訓練,但見二倭撲到三步之內轉眼白刃就可能加身,還是顯出些許慌張來,護衛們上過戰場打過土匪,經曆過生死一發的事,這時便不慌不忙,已有兩人早準備好了一根大繩索,看看那沒受傷的倭人跑在最前麵,相準了時機矮著身子一個貓撲撲出去,繩子拉直絆中了那倭人的膝蓋,絆得那倭人跌了個狗吃屎,他才掙紮著要爬起來,卻已被幾把長刀指住了要害。
那左肩中槍右腳中箭的倭奴落後了一步,雖見同伴被製卻還習慣性地向前衝,他雖然受傷,但是麵目猙獰,顯得比那個沒受傷的倭人更加猛惡!
李彥直早抽出長刀在手,越眾而出,揮刀一擊,批中其腕,啪一聲倭刀墮地,這一劍迅疾而簡捷,正是荊楚擊劍術的精華所在!盧複禮等見到無不喝彩!那倭人雖然悍勇,但見到了這一招也忍不住駭然驚怖,右腳一軟,跪倒在地,嘴裏兀自叫道:“好劍法!好劍法!”
李彥直微微一笑,道:“別難為他。”便有四個護衛留下看押這二人,他卻帶了其他人追趕餘剩下正在逃跑的倭寇。
原來這夥人雖有十八個,但最精銳的卻是衝在最前麵的這五個武士,這時五個先鋒全軍覆沒,首領在後頭望見,知道跟這夥人打有敗無勝,便匆匆帶人逃跑了。
————
注:明代地方上各類私兵甚多,中晚期以後更甚,且這類私兵大多自備武器,其武器多有犯製,而政府居然也不大管,如成化年間,河東鹽幫在幫政府軍作戰時,竟然使用了自己製作(或購買)的火炮、強弩、車仗。對這一類勢力的存在,政府似乎是持默認態度,大概是由於地方行政能力相對不足,而民間力量又太過活躍,要管也管不過來,隻要他們不公開與政府作對,官員們——尤其是地方官員們也就不大願意惹事了。
明代中期以後衛所製度沒落,私兵的單位戰鬥力勝過官兵幾乎成了普遍現象。私兵若無相應的渠道與機會,則或終世默默無聞,或與政府軍起衝突而導致你死我活之結局,如東南海商的私兵。若有相應的渠道和機會,則有可能正名成為政府正規軍的補充,如廣西的狼兵和四川的白杆兵。
後世戚繼光之募卒,李成梁之鐵騎,雖都掛靠在政府軍名下,其實私兵味道亦甚濃,已超出大明之正統兵製——衛所製度範疇,甚至與衛所製度互相衝突。而在戚、李後期,這兩支軍隊無論規模、功勞還是所起的作用,均已不可能作為“補充”而存在。朝廷實欲用之,而不能改衛所體製,不能普遍行新兵製,則此二者之地位終究有尷尬之處。因其無體製保障,故將帥得其人則興,不得其人則衰,得其人則成事,不得其人則敗事,得其人則立大功,不得其人則成大禍。
以是故,募卒最終走向沒落,遼東鐵騎及其變化體存在較募卒為久,然在北京中樞看來這支戰力亦不屬於衛所體製內的“安全兵種”,雖有大功,而主帥易為朝廷所忌,因其在體製扭曲中產生了變態,故其對大明之亡所應負有之責任亦難言矣。此皆新兵製、新兵源、新戰法、新情況皆已出現,而舊體製猶僵化不肯就死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