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在帝堯,聰明文思,光宅天下。將遜於位,讓於虞舜,作《堯典》。”
一個聲音朗朗成誦,似乎是從遠處傳來,又像是在耳側響起。
“曰若稽古帝堯,曰放勳,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於上下。”
字正腔圓好若洪鍾,抑揚頓挫又像是呢喃,極富韻味的誦讀之聲慢慢敲動了司馬藍蘭的眼簾,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
“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
淩雲放下書卷,長長地舒了口氣,每次朗誦完典籍,都感覺通體清明,心中浩然,疲憊倦怠一掃而空。
因為怕吵到沉睡中的司馬藍蘭,但又必須照看著她,淩雲隻得把書案搬到了房間門口的門廊上。
腰背一正,挺得端直,淩雲將一裹寬薄的竹簡鋪展開來,竹簡很長,開頭許多片上已經寫滿了字,這是他以前做的每日“功課”,但凡到藏老頭的別院來,淩雲每日都要做“功課”,讀書、寫字、奏琴,都要一一修習。
淩雲依著寫了字的位置,把其下空白處放在麵前,拿起一支細毛筆,用筆尖蘸了蘸墨汁,開始在竹片上一筆一劃地寫了起來。
他默寫的是《詩》中的內容,隻見墨色在筆尖輕盈滑動之中染上竹麵,篆書圓潤細長的線條,左右勻稱的筆畫便流淌竹上,除了秦國的篆書,在竹簡中也出現了不少形態各異的六國文字,這些文字,林雲也是學過不少的。
誦書使人心暢,練字使人神寧,淩雲心平氣和的寫著字,一筆一劃自成其韻,有其風骨,一字落成,便是有些許淡淡白光隱現,這正是書法小成的表現,有天地正氣附著在字麵上。
“叮呤呤······”
忽然從西邊廂房傳來了一陣琴聲,好似山間流水淙淙,又如天邊白雲蒼狗,空靈悠遠,一調三變,曲聲入耳,猶如清風拂過,讓人身心俱鬆。
“嗯,子遊師兄,琴技真好。唉,與他比起來,我卻像是不通音律了,嗬嗬。”
淩雲放下了筆,靜靜地聽著子遊奏琴,和自己一比較,不由得在心裏暗暗自嘲。
“如此好曲,怎能不以舞和之!”
淩雲起身,返身從屋中取出他的佩劍,走到院子中,拔劍舞了起來。
其實藏老頭並沒有教過淩雲任何劍法,因為他也不會,藏老頭此生在《易》學上天賦絕倫,堪稱驚豔,是儒家這三代之中對《易》精研最深的人。
但畢竟人無完人,藏老頭雖然在《易》學上有極高的成就,但對於劍道一途,卻是一竅不通,後來便幹脆棄之不習,而他的君子佩劍也自然成了一個擺設。
身為他弟子的淩雲,雖然也被要求佩戴儒家君子劍,但是卻沒有被傳授任何劍法,基本上也就是個擺設。
還是後來,淩雲從藏老頭屋裏一個蒙塵的角落裏翻出了一卷記載劍法的竹簡,自己慢慢摸索練習,最後這才算是不至於像藏老頭一樣隻能把佩劍當擺設了。
淩雲開始和著曲調舞起劍來,劍招並不精妙,一招一式之間甚至還可謂有些粗淺,但是淩雲卻異常沉醉於手中握劍的感覺,就好似被它緊握在手中的,不是一塊凡鐵,而是一件有生命的東西,有心跳,有呼吸。
淩雲不由得癡在了劍舞之中,連琴曲是什麼時候停得也不知道,隻是一遍又一遍的舞著劍。
終於,淩雲招式一變,劍花一挽,收劍入鞘。原地站定,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回過神來卻是意識到已經沒有了琴曲奏鳴了。
“額,子遊師兄。你,你什麼時候來的啊?”
淩雲轉過身來,卻看見子遊站在廊上笑望著他,不由得一愣,隨後又想到這麼粗淺的劍法竟然被師兄看到了,感到很是不好意思。
“我早就來了,隻是你沉醉在劍舞之中,未曾發覺罷了。”子遊看著淩雲說。
“額,讓師兄見笑了······”林雲更是不好意思了。
“哪裏哪裏,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笑你呢。嗬嗬,看來我儒家又將出一個劍道高手了啊!”
“嗯?什麼?劍,劍道高手?我嗎?不是吧。師兄你在說笑吧,我連劍招都不會幾式的。”
林雲錯愕不已,以為自己聽錯了。
“剛才你舞的招式,怕是你自己看書研習的吧?”
子遊無視淩雲的錯愕反應,隻是問道。
“嗯,對啊,那書上還有許多看不懂的地方。”淩雲很是無奈。
“嗬嗬,想來也是,藏師叔可是不會半點劍招的,真是難為你了,嗬嗬!”子遊不由得出聲笑道。
“不過,在如此,額。如此···淺陋···的‘劍法’裏,你也能摸到劍道的門檻,也實在是能說明你的劍道天賦很高了。今天我便教你儒家劍法,你自己摸索的那套淺陋的‘劍法’,以後還是不要練了吧。”
對著淩雲剛才舞的那套劍法,子遊悶了半晌才終是用了一個“淺陋”來形容,似乎這是他好不容易想到的一個詞,勉強可以用來稱讚這幾乎不能稱之為劍法的“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