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向楷不愧是一個為了目標不擇手段的人。

當夜,他便買通小廝,將一封相邀的信送到了烏日娜的手中。

望著桌上靜靜躺著的書信,烏日娜皺了皺眉,漠雲的女子雖然大膽,但無論如何也做不出深夜與男子見麵的舉動來。

這塗向楷還真讓她眼界大開!

不過,心裏雖然鄙夷這個做法,她還是否拾起了那封信。

旁邊的婢女大驚,道:“格格,你......”

不讚同的話沒有悉數吐出,烏日娜卻很清楚她想要表達的內容,她目中慍怒,恨聲道:“父債子償,妹債兄償,今日受的辱我要在塗向楷的身上討回來。”

烏日娜以為自己能掌控一切,卻不知,惡狼從不會仁慈地對待羔羊,人啊,總是會為逞一時衝動而付出代價。

她拍一拍桌子,將一把匕首插到皮靴中,屏退婢女,單槍匹馬就去赴約了。

望江樓的夜色乃寧陽一絕。

這裏亭閣相映,岸柳石欄,湖光月影,綠竹成蔭,清新雅致。古往今來,許多文人愛在此題詩作對,不僅有文化,有娛樂,更有數不盡的閑適與愜意,令人向往。

生活在漠北的烏日娜從未見過此景。她又驚又喜,蹦蹦跳跳,對這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完全忘了先前在皇宮中發生的不愉快,也完全忘記了要赴約的事。

一個仆人打扮的男子停在了她的跟前,對她說道:“格格,主子有請。”

她眨了眨眼,鎮定自若地收起手裏的花燈,淡淡道:“帶路。”

仆人不由得暗中鬆了一口氣,本來看烏日娜漫不經心的模樣,他還以為自己必定會下一番功夫,還好還好,總算能把差事辦妥了。

烏日娜步履輕盈地上了樓,樓上空無一人,看來是塗向楷事先打過招呼的原因。

她將目光凝注在亭子中央坐著的少年身上,隻見他唇紅齒白,神采之間,儒雅之氣十足。那一雙隱含笑意的星目,正望向自己。

雙目相對,她突然羞澀地垂下了目光。下一刻,又將頭揚起,凝視著他。

見女子發絲微亂,塗向楷蹙了蹙眉,態度卻十分斯文,說話也很溫柔,好聲氣地道:“格格請坐,嚐一嚐剛泡的茶。”

烏日娜也毫不客氣,端起麵前的茶杯牛飲了一口,道:“二皇子好手藝,奈何本格格不懂茶,糟蹋你的心意了,不知二皇子邀我來,所為何事?”

塗向楷緩緩起身,舉止優雅,道:“方才在殿中見格格活潑開朗,恰巧今夜月色正好,這望江樓不但有琴,更有好酒,便鬥膽做出冒犯之舉,如能得到格格的垂憐,倒也是這景色之幸。”

他心裏明明想的是一出,嘴裏偏偏說的又是另一出,居然說得斯文客氣。

這文縐縐的一大堆客套話,烏日娜聽在耳裏,像看一堆看不懂的漢字,她語氣有些不耐煩道:“可我記得,二皇子說的是明日邀請我和哥哥。”

塗向楷忍不住笑了,“草包美人”一詞用來形容她,真是一點也不錯,他繼續用他那和氣斯文的模樣道:“今日事今日畢,倘若明日格格又被其他新鮮事物吸引了目光,那我隻得找一張凳子坐著歎氣了。”

烏日娜聽得怔住,她再次端詳著眼前的男人:他長相中等,比不上塗圖那般驚為天人,卻勝在斯文儒雅,就好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翩翩公子。

她別過頭,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男人麵前的琴,道:“二皇子琴技很好?”

寧陽的各類稀奇玩意在漠雲是不常見到的,她也就有幸目睹過一次,此刻瞧著那把琴,目光竟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

塗向楷繼續用他特有的斯文有禮的態度微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談不上很好,卻也精進幾分。”

他總算說出了一句實誠的話,威遠文人墨客眾多,精於古琴的行家數不勝數,他雖從小接受古琴的熏陶,奈何止步於天賦,與真正的大家還相差得遠,甚至他的琴技還比不上塗藝珂十分之三。

但糊弄烏日娜這種一竅不通的小白已經足夠。

烏日娜隻當他在謙虛,猛地又灌了一杯茶水,道:“那二皇子你彈一曲可好?我雖不曾讀過幾本威遠的詩書,倒也聽過琴師的一些傳聞,心裏對他們十分尊崇,今夜若能聽上幾曲,也不枉寧陽一行了。”

塗向楷自然十分樂意,若不是知道烏日娜喜愛聽琴的癖好,他怎麼可能允許自己出醜,好在是夜晚,周遭人跡罕至,否則他是不會彈奏的。

他微微一笑,道:“那本皇子就獻醜了。”

琴弦被撥動。空靈的琴聲仿佛如明月般遙遠,又像是遠方的呼喚,如泣如訴,如怨如慕。

烏日娜的心裏頓時生出一種奇妙的感應,好像自己就要沉迷在琴聲的美夢裏。

熟悉旋律的人都不會奇怪,塗向楷彈的是《鳳求凰》。

不熟悉迷香的人不會知道,他在琴上麵塗抹了迷藥,迷藥隨著琴聲的傳播,一點點揮發,竄入了烏日娜的口鼻中。

烏日娜隻覺得意識模糊,她還未將“你”字說出,身子突然一個踉蹌,趴睡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