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沉默的瞿紹緩緩道:“感謝郡主掛念,然男女有別,微臣不敢辱了郡主清譽,還望郡主早些回家。”

張秋蕪愣了愣,“家”,自從她回到寧陽,就已沒有了家,她那個父親權衡利弊,怕沾惹權勢,急忙撇清關係,揚言“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讓她盡量不要回去。她就沒有家了,一直住在祈雲殿中。

她眼角微微濕潤,麵上仍舊帶著笑容,道:“那秋蕪就不叨擾將軍歇息了,秋蕪明日再來。”

這一允諾就是每天都到,他竟不知不覺中,已習慣了她的陪伴。他那堅如磐石的心,不知怎地,漸漸地震動了起來。

他雖未經曆情愛,也感覺到了在兩人的相處中,女子對他不一樣的心思。

兩人都很默契地沒有開口,但在他們的心中,都生出了共同的希冀:願能與君相守白頭。

這期間,瞿紹嘴角的笑意漸漸多了,每一日,他都期待那個靚麗的身影跨過門檻,向他走來,溫柔地和他說話。

瞿紹以為,他會等到女子放下心中芥蒂的那一天,未曾想,她先提出了告別之意。

他扶住身旁的椅子,穩了穩身形,對門外的下屬道:“最近宮裏有什麼特別的消息嗎?”

下屬思索許久,怎麼也答不上來這個問題,隻得揉了揉頭,道:“將軍指的是什麼消息?”

瞿紹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啟齒。他閉上嘴,默默地退回椅子上,呆呆地坐著動也不動。

“將軍將軍。”

突然,一個人飛快地衝了進來。

“何事?”

幾乎是同時,瞿紹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問道。

“宮中消息,安瑞禾要再次與我國聯姻。”那人答道。

瞿紹臉色驟變,怪不得,郡主會和他說那一通莫名其妙的話,原來是這個緣由,可是她一個後宮女子,是如何知曉這等機密之事的,又是如何準確地知曉自己即將再次和親的?

看來這其中還有很多他不知曉的牽扯。他調整呼吸,道:“前線呢,有沒有什麼消息?”

“暫無。”那人說。

“好,你下去吧。”瞿紹皺了皺眉,道。

他望著屋頂,很久之後,歎了一息,眼簾緩緩合起。

他已經懂得了郡主的選擇,共情了她的悲傷。無論如何,他也開不了口去“祝她找到一個很好的歸宿”,也說不出“願能與她長相廝守”的句子。

因為他們中間,有一條永遠跨不去的鴻溝。她是選中的和親郡主,他是沙場廝殺的將軍,本就注定不會有結果。

一滴淚從他的眼角流下。沒有人知曉,這個英姿颯爽的熱血男兒,有一天也鐵骨柔腸,為情落淚。

他的頭已經抬起,目中的淚花全無。

他站起身來,走到門前,瞧了瞧這蔚藍的天空一眼,隻瞧了一眼,就轉過身子,不再多看。

望著這湛藍色的天空,他的心裏似乎得到了某種解脫與安慰,他已經想通了:既然不能長相守,那我就算是舍了這條命,也要為你搶奪高地,讓那些想欺負你的人掂量掂量。

做這個決定時,他的神情很堅定,眼裏滿是肅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