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黃昏,茶樓籠罩在一片晚霞裏。

二樓的包廂窗戶一扇扇全都打開,微風拂麵,沁人心脾。

屋子已經開始暗了,但六皇子塗圖卻沒有讓仆人點燈,他一向不喜歡過於明亮的光線。

爐中火焰升騰,爐上茶水泛香。

他端坐在爐子前,優雅地提起茶壺,倒滿一杯,而後將裝滿茶水的茶杯擱置在他的對麵,仿佛已經知道有客來訪。

門被推開又很快被關上,屋內響起了輕盈的腳步聲。他知道要等的那個人進來了,不過他沒有起身,依舊穩穩當當地坐著,看著女子一步一步朝他走來,大大方方地坐在他的對麵。

“勞煩三皇姐屈尊了。”他的聲音溫和有禮,他的眼神坦然真誠,這讓他的行為似乎又多了幾分合理。

“六皇弟這般嬌俏的容顏,倒也擔得起‘縮頭烏龜’這幾字,不然走出去就被街上的公子哥們誤認成哪家的小姐,就得上門求娶了。”塗藝珂語調冷漠,實則是在敘說一件事實,完全沒有一點譏誚褻瀆的意思。

塗家的孩子本就容貌出眾,皇子公主身邊的小廝丫鬟又慣會給主子收拾打扮,塗圖此時身著一襲月白色的長衫,就像是穿上一層月光,周身都帶上了朦朧之色,美得宛如謫仙。

塗圖的嘴角略微抽動,他可不習慣收到這樣的稱讚,不過很快他就恢複了鎮定,他凝視著爐子裏閃動的火焰,道:“惠圓想見你。”

太子皇兄出發之前,特意將關押惠圓的事告訴了他。驚愕之餘,他立即暗中把人轉到了自己府邸,未曾想僅去看了一眼,他竟然一開口就想見三皇姐。

塗藝珂神色不變,問道:“知道他找我什麼事嗎?”

塗圖搖頭,“他說隻告訴你一人。”

塗藝珂忽然冷笑,道:“這禿驢在玩什麼把戲?”

塗圖又倒了一杯茶水,淺淺地抿了一口,接著才一字一字吐出來:“就算他有什麼把戲,能逃得過三皇姐你的慧眼?”

塗藝珂站了起來,冷冷地看著他手裏的茶水,道:“還不帶路?等著吃晚飯呢?”

塗圖默默地起身,默默地越過她跟前打開門,默默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他發現,哪怕自己盡力表現出冷靜的態度,還是懼怕三皇姐眼裏透露出的那種讓人不能拒絕的氣勢。

一個人到底要如何修煉,才能擁有這種強大的力量?

這些問題沒有人替他解答,他不敢再往深處想,他也不敢開口詢問。

他看了看塗藝珂身側的神情冷漠的空青,心底不由暗歎:這丫鬟和主子都一個表情!

一炷香過去了。

幾人來到了六皇子府。

惠圓沒有被囚禁,塗圖把他安置在府上的雅園中清修。

見到塗藝珂,他緊閉的雙眼睜開,率先喚道:“監國公主。”

塗藝珂未曾應答,而是扭頭看了一眼塗圖和空青。

見兩人不約而同地退了出去,她才坐了下來,眼中帶笑,打趣道:“許久不見,大師滄桑了呢,依本宮看,六皇弟將你照顧得很好,大師怎麼還求到本宮頭上來了?”

女子的問題尖銳而又戳心窩子,惠圓苦笑,道:“公主說笑了,這被人看著的日子可不好過,小僧想求公主恩準,容許小僧回安南,小僧願為公主效犬馬之勞。”

一個高高在上、受萬人敬仰的大師居然在她麵前如此卑微,這究竟是真心的投誠?還是暗藏著別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