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那支遊擊隊太不懂事,他們的隊長總覺得能耐比天大,既不接受我們縣大隊的收編,也不和我們區委的抗日統一部署相協調。這一次像是要搶功勞似的,我們還沒到,他們卻先開了火……”郭鐵頭頗有意味地看著翠兒。翠兒低頭看著手,她明白了郭鐵頭上次的意圖,他就是要讓國民黨這支遊擊隊被鬼子幹掉,這才讓她將消息透露給田中,那晚上郭鐵頭根本不會帶隊去攻打炮樓。想到此翠兒打了個寒顫,抬頭看著郭鐵頭,郭鐵頭眯縫著眼看她。翠兒又看王同誌和牛隊長,這兩個人或許並不知道郭鐵頭的把戲吧?
但她不能說漏,翠兒知道這事的深淺。郭鐵頭的把戲如此陰險,此人更知道她在李家窯的一切,斷斷不能得罪。想到此,翠兒說:“是啊,那天真嚇死了,還以為是咱們八路被鬼子埋伏了,俺一晚上都沒睡好,第二天田中讓俺們去認屍體,俺的腿都嚇得走不動了,好在沒一個認識的。”
翠兒仔細挑著話,時不時看郭鐵頭一眼。郭鐵頭看來很滿意,接過話說:“也怪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讓你一個人擔驚受怕。翠兒將炮樓的基本情況都和我說了,我們很清楚那裏麵的狀況,下次再行動前,還是要讓翠兒多打聽點兒,這樣把握更大。”
翠兒暗暗吃驚,我哪裏和你說了炮樓裏的事?這不胡嘞嗎?
“我的建議啊,兩位首長,是不是可以發展翠兒同誌為我們的遊擊隊員了?我們很需要她提供的消息,翠兒人仔細,也踏實,孤零零一個人的,也需要咱們組織照顧。再說了,俺和他男人都是被國民黨抓去過的,也算是患難之交呢。”郭鐵頭輕鬆地說著,還沒等翠兒插嘴,他又說道,“翠兒,炮樓子裏那個漢奸劉和你關係不錯吧?我看可以試一試發展他,聽說他治好了你的病?是真的嗎?”
翠兒心裏抖索起來,這消息竟到了郭鐵頭耳朵裏。
“是,俺的胳膊前些日子動不了,是他給俺治好的。”
“依我調查,這個漢奸劉並不是堅定的漢奸,如果翠兒努力一下,或許可以爭取。鬼子大部隊就要從板子村口過了,機會難得,兩位首長,我覺得可以讓翠兒試一試。”郭鐵頭像是說完了,端起缸子喝水,甩給翠兒一個要說點什麼的眼神。
“那要看翠兒的意思了,我們隊伍都是自願加入的,加入遊擊隊不是為了升官發財,隻是為了抗日民族解放鬥爭,這事情有危險,但是也有榮耀,我們也了解了你的背景,你娘家人全死在鬼子手裏,丈夫八成也是如此,除了沒有戰鬥經驗,你完全符合我們的基本要求,翠兒,你願意嗎?”牛隊長體壯如牛,說話倒輕言細語的。
“如果願意,今天便可以加入,我們區委正在發展一批新黨員,郭鐵頭同誌和我們推薦了你,你如果願意,兩件事可以一起辦。”王同誌補充道。
“成,俺聽郭隊長的……也聽兩位首長的。”翠兒輕聲說,“俺是想給父母報仇……也給男人報仇。”
天知道,翠兒說這話的時候辛酸無比,但比心酸更令她難過的,是無可奈何地滑入今天這危險的境地,這並非她的願望,隻是她必須接受的現實。兩條路都有看不到的凶險,或許也隻有這麼咬著牙前進,才能讓自己忘記那些可怕的過往。
“俺願意。”這一次,翠兒是咬著牙說的了。
隨後,王同誌和牛隊長便先走了,屋裏隻剩郭鐵頭和翠兒。翠兒一下子哭起來,眼淚嘩啦啦往下落。郭鐵頭定是預見到了,也不說勸,隻靠在椅子上抽煙,等她落完了眼淚,郭鐵頭說:“好了,以後咱們是同誌了,公事私事要分開。既然加入了遊擊隊,就要以遊擊隊員的標準要求自己,要記著時刻都是在工作,記著咱們的使命。這也是一條下不去的船,除非等到抗戰勝利,這話你能懂不?翠兒?”
“能。”翠兒擦去了淚,認真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