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也不客氣,就又席地坐了回去。大大方方地開始繼續給眾人說笑話,主角一會兒是結巴和瘸子,一會兒是買肉的父子。我說笑話一個特點就是喜歡用聲音和動作情景再現,結巴說話的時候就裝結巴,傻子說話的時候就裝傻子,連說帶比劃弄得好不熱鬧。估摸自己說了至少也得有半個時辰,席上的眾人已經笑倒了盡半數,沒倒的也已是在笑著掙紮。我特意往藍子軒那望了望,他邊上的阿奈珈已經笑得在毯子上打滾,藍子軒卻倒還算很鎮靜,端著酒杯時而笑時而收。
覺得差不多了,我站起來,對西域各位王恭敬道:“小女子講故事實在是獻醜,各位王全當消遣吧。”說完就退回到藍子軒身邊。
阿奈珈還沒收住她豪放的笑意,撲到剛回到座位的我旁邊說:“嫂子!我太喜歡你了,你實在太有意思了。”我趕緊扶住她笑得顫抖的肩膀謙虛道:“哪裏哪裏!不過幾個玩笑故事而已!”
這時開始在一邊並不見得有多被我的笑話感染的藍子軒插嘴道:“還不錯,你的確還算會掰。”
真是連好好誇獎人都不會,什麼叫掰,我不屑地撇撇嘴。
宴會後來還有許多女眷上場表演,基本上都是唱歌跳舞彈胡琴,沒有什麼要特別交代的。倒是藍子軒在後來的席間再也沒有跟我說一句話,幸好阿奈珈一直不停地對表演的女眷評頭論足,才不至於冷場。我隻有旁聽阿奈珈的評論,藍子軒專心致誌地跟鄰座的勇士拚酒。我心裏隱隱不安,他到底又在我跟製什麼氣?難道作為他的女伴,上場去講笑話就這麼丟他的臉嗎?可是現場反應還不錯啊,大家那些的確是真心實意的笑而不是嘲笑吧?
宴會在我這種不安情緒中不知不覺結束了。
藍子軒差遣車夫把興奮了一整晚的阿奈珈送回公主府,跟我一前一後靜靜地往太子府走。已是淩晨,通宵達旦的狂歡是貴族的特權,夜間沒有娛樂活動的平常百姓們早已安穩睡去。街道四處靜悄悄的,掛在路邊燈柱上的照明燈籠隨著夜半微涼的風一擺一擺的,帶動地上的燈影也晃動著。我緘默地走在藍子軒的身後,我們之間隔著藍子軒那一道隨著燈光變化忽長忽短的影子,見他不回頭也不跟我說話,我就惡作劇似地踩著他的影子走。因為一直低著頭專注在踩他的影子,連已經到了太子府大門口都沒注意到,當然也沒注意到藍子軒已經回過身來。見影子不動了,我才抬起頭看,發現藍子軒正垂著眼睛注視著我踩在他影子頭部的腳。我趕緊尷尬地挪開步子。剛站穩,藍子軒卻一把扯過我的胳膊把我推靠在太子府外院牆上定住,兩隻胳膊彎曲著靠在我身側兩邊的牆壁,把我牢牢限製在被他圈起來的小範圍中間。我本來想伸手推開他,一見他正麵無表情地看著我,我的手卻不爭氣地縮回自己胸前,小聲說道:“不就是踩踩影子嗎,沒必要這麼生氣……”
話還沒說完,藍子軒卻低下頭往我麵前湊過來。我腦袋都已經貼在牆壁上,藍子軒還沒停下。笨死也知道藍子軒現在要幹什麼,我不自覺地緊緊閉上了眼睛。我閉著眼睛過了好一會兒,卻感覺不到藍子軒的吻落在哪兒。難道不是要親我?我緩緩睜開眼睛看著藍子軒,他的姿勢沒有變,隻是臉已經退回到了正常距離。我不懂的是,為什麼他的臉上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傷感。
藍子軒忽地用手抹平我開始因為閉眼不自覺皺起的眉,仿若自言自語道:“比起隻要把你留在身邊,現在更想要你的心了……怎麼辦?”
說完藍子軒側頭輕輕地在我額頭留下一個極快的撫吻,就丟下傻愣的我閃身進了太子府。我站在原地心裏百感交集,為什麼始終還是在排斥藍子軒的感情?想起那最不想觸及的原因總把我自己疼得撕心裂肺。一遍一遍告訴自己要拋棄的過去,卻從來沒有棄我而去,它們棲息在我心底最疼痛最柔軟的深處。忘也忘不掉,丟也丟不了。這樣一顆千瘡百孔的心又怎麼才能把藍子軒放進來?
當晚睡得很不好的我一直糾結著如果醒來遇見藍子軒的話該怎麼做才不尷尬,裝傻充愣?還是幹脆認真地跟他談一次?我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另一件事一大早就分散掉了我全部的精力。
大清早我剛醒,還蓬頭垢麵地坐在床邊。阿初就火急火燎地衝進來說:“快洗漱,皇後派人來,說要召見你呢!”
朦朦朧朧的我說:“噢。好。”迷迷糊糊地接過侍女遞給我的濕毛巾洗了把臉,這才想起不對的驚訝道:“啊?什麼?誰要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