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中醫在寫方子,金燕又補充道:“剛才摔了一跤,都起不來。”這句話讓老中醫警覺了,他認真道:“如果這樣,你就到協和醫院去做個內科神經檢查,我這裏的藥,主要是補氣血的,你也可以吃。”
到家後,由於兩人把精力集中到病情上,暫時忘記了早上還在繼續的不快。
“明天我要去協和醫院檢查,淩晨三四點就得去掛號,你陪我一起去嗎?”金燕問。
這是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那我去吧,你就按照看診的時間來。”千日建議道。
“那麼早,你能起得來嗎?”
“硬起,怎麼起不來!”
“如果別的女孩叫你這樣,你會答應嗎?”
千日覺得好笑,這關頭了還聯係到這一轍,可真有興致。但他不想輕視這個問題,輕視隻會帶來麻煩,還是按照她的邏輯回答:“那怎麼可能!”
“真的嗎?”
“醫生為什麼建議你去協和醫院?”千日轉移話題。
“這方麵最先進吧。”
金燕突然擁住千日,深情道:“如果是真的,那你還是最愛我。”
千日根本就不想在愛這個字眼上發表哪怕一點兒意見,這是個巨大的陷阱,隻是發表一句愛的宣言,就會被金燕列為口實,難以抵擋。
千日抱了抱她,然後推開道:“你別把精力放在胡思亂想上,整天跟演電影似的——煽情總是讓我的胃很難受。”
次日淩晨三點半,鬧鍾一響,千日便起床。其實剛睡著不久,睡意像強力膠水把人粘在床上,要扯起來還真不容易。但另外一種叫愛的東西,又像磁鐵一樣把人吸起來。這個愛的意思就是,如果不起來,金燕就會認為千日不愛他了。在她的邏輯中,愛存在於生活表麵,看得見摸得著,可以用行動和實物來表現。千日寧可承認自己不懂愛,他認為愛肯定是壓在生活底端,抽象的,用一個承諾、一束鮮花、一句情話等等來表達,都是可疑的。但現在千日不得不去認同金燕的邏輯。
千日用冷水洗了把臉,以便把睡意從眼皮上徹底趕跑。金燕跟著醒來,她也起床,道:“我跟你一起去。”
“沒必要吧,你可以再睡四五個小時呀!”
“不,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在那排隊——你走了,我也睡不著了。”
千日很清楚,金燕看到了“愛”,受到了鼓舞,必須報以愛。難怪女人那麼喜歡鮮花,喜歡甜言蜜語,喜歡山盟海誓,原來在她們眼裏,這些都是愛的包裝盒,而且她們確信裏麵裝的都是貨真價實的愛。當然,肯定會有一部分男人,會把真玩意兒放在裏麵;還有很多男人,隻是愛的零售商,甚至是批發商。
兩人坐在出租車後座,互相擁著,在燈光靜穆行人絕跡涼意透骨的北京城裏,有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到了協和醫院,這兒倒是熱鬧,掛號的人早已經排上隊,號販子在吆喝買家。兩人穿著大衣在隊伍裏聊了一會兒天,然後就站著像馬一樣打瞌睡了。天亮了很久,隊伍開始挪動了,大夥都興奮起來。一些個號販子凶神惡煞地插隊,嘴裏說著類似於酒話的不靠譜的狠話,這一招很有用,一般人敢怒不敢言,隻祈求自己能排得上號。老天幫助,金燕還是掛到了神內的專家號。金燕便讓千日先回去睡覺,說自己看病還要不少時間,陪著就不值當了。千日確信金燕不是在試探他愛不愛的問題後,便打了輛車去睡回籠覺了。
不到十點金燕就回來了。她看了個醫生,本來說要做腦電圖的,醫生聽了症狀之後,診斷肌無力待查,開了單子讓她做肌電圖。但是做肌電圖的人太多了,都在預約排隊,要三周之後才輪到金燕。雖然沒得出結果,但是像每次看過病之後一樣,都會讓人有一種振奮的、安心的感覺。金燕帶著從醫生那裏得到的安心,和千日一起睡回籠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