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 柔軟的贅肉(2)(2 / 3)

“你必須幫我一個忙!”付絕響搖著他的肩膀。

千日把書包砸在沙發上,身子也隨之倒下,他有點生氣,有點沮喪。

“我不會幫你什麼忙的。你什麼都瞞著我,你他媽的自個兒玩去。”

“我隻是覺得有些東西沒必要說。”付絕響爭辯道,他顯然沒想到這個事會這麼嚴重,“這個忙隻有你能幫我!”

千日抓起書包,道:“你比李師江還無恥―我不會幫你什麼忙的!”

他氣衝衝走出門。

“喂,還是不是朋友呀!”付絕響倚在門口叫道。

“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千日氣急敗壞甩下一句話。

千日走出小區,在路邊遛了一會兒,才有點平靜。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生氣,對付絕響那麼較勁。憤怒的氣團悶在胸口,氣漸漸散去,他感受到了氣團的核心,是兩個字:欺騙。

以前他說謊,說自己泡了什麼妞,當他是意淫。現在呢,純粹的欺騙,純粹褻瀆“朋友”兩個字。

沿著路邊穿過郵局、藥房、蛋糕店、鹵品店,到達報亭。他買了一份當天的日報,這時候他真正平靜下來,內心另外一種情感在湧起:自己是不是反應太大,而且幼稚。難道這件事就可以擊潰這麼多年的交情?

還在省城的時候,他第一次看到付絕響的名字,是在《金三角》詩刊上。付絕響既是主編,也是詩人,印象中他應該是個有領袖風範的詩人。那時候千日生活中沒有什麼知心的朋友,跟全國的一部分詩人保持神交,有的還通信,這使他內心有一種愉悅,並處於一種神秘的氛圍。那時候他幾乎認為,詩歌就是一個人最核心的部分,從詩裏看到的是最真實的人,他為擁有無緣謀麵但洞悉心靈的朋友而充實。在北京見麵後,他發覺付絕響比想象中的更隨和,更隨便,更容易交往。由於寫詩是個把欲望乃至靈魂都亮出來的活兒,他們有不為世俗所知乃至為世俗所恥的一麵,便互相袒露,但彼此都不認為是什麼缺點。這是人性的一部分,隻有惺惺相惜的人才互相承認,互相包容,甚至這是他們友誼的核心,不能與別人共享的。甚至,在互相鼓勵下,他們像比賽一樣,把猥瑣的、卑微的感覺寫進詩裏,袒露出來,雖然有人不齒,但他們覺得,這是把人性的贅肉亮出來,熬成油,點成燈,照亮靈魂的幽微之處。他們為背上無恥的詩名而興奮,為被從人堆裏孤立出來而驕傲。他們為自己有流氓的聲名和高人一籌的洞察靈魂的能力而自視甚高。《肉》的同人們,每人都相信對方都有堅硬的內核。

但是這一次,千日骨子裏堅定地認為,付絕響的“撒謊”不屬於他認同的“猥瑣而卑微”的人性部分。這是他潛意識的一把尺子自動衡量的,泡妞在這個範疇,搶人女朋友在這個範疇,但撤謊,欺騙朋友,超出了界限。這使他在瞬間顛覆了對付絕響的印象,跟挨了一悶棍沒什麼兩樣,憤怒油然而生。

但是,他相信自己是個純感情動物,至少跟人體水分的比例一樣,百分之七十是感情百分之三十是理智。理智的礁石露出崢嶸,不一會兒情感的潮水就漫了上來——他現在真佩服那些一根筋的人性格是怎麼鍛煉出來的——付絕響的電話不失時機就過來了。

“還在生氣呀。”他選擇得真是時候,現在千日的氣已經下來了,開始懷疑和檢討自己了,“我給你道歉呀!”

千日現在檢討的是,自己也有對付絕響隱瞞過,比如說跟小莫的約會,就瞞得嚴實——照理來說,這種消息應該共享。

千日不說話。付絕響道:“過來吧,跟你道歉,真不是故意的。”

台階鋪在這兒了,要是再不下,就不像個男人了。千日覺得自己像個慪氣的女人。他掛了電話,然後又慢慢地踱了上去。

付絕響深情而帶著歉意地看著千日,這眼神是迫不得已,是百分之八十的裝,但不管是什麼,總是在示弱。付絕響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

“真的,隻有你能幫我了!”付絕響哀求道。

“幫你什麼呀?”

“把小寇帶出去玩兩天。”

“不可能,我再也不給你千的事了。”

小寇的性格和金燕是截然相反的。

比如說,付絕響對小寇說:“你跟千日出去玩兩天吧。”小寇就興奮道:“好呀!”她甚至不問為什麼這樣,還是付絕響自己補充原因,道:“我要安靜兩天,構思一個劇本。”

假如是金燕,她一定會拒絕,然後問:“為什麼你不帶我去呢?”在她看來,跟另一個男人旅遊是不可思議的。

大巴上了京承高速,千日浮想聯翩。臨走前,付絕響像把一個瓷器交到千日手中,哀求道:“求你,別搞她好麼?”千日苦笑了,道:“那麼不放心,就別交給我呀!”付絕響忙爭辯道:“不,絕對放心,就是怕人有的時候控製不住自己。”千日道:“我是能控製,但老二就不知道了。”付絕響道:“說的就是老二嘛,不過我相信你。哦,別喝酒。”

騰出兩三天,報社裏倒是沒問題,稿子文給其他編輯代替就行,報社正在試行采編分離,真正的分離後,千日就不用去做版了。但是金燕那邊必須找一個好的借口。付絕響建議道:“你就說去出差嘛!”千日道:“聽你的就要露馬腳了,明星大都聚集在北京、上海,我去哪裏出差,難道去跟香港、好萊塢的狗仔隊競爭嗎?”千日跟金燕說,幫助付絕響到廊坊討債,以前確實有過這麼一回,現在說起來容易點。而金燕,對他朋友的情況,也不太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