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朗剛
離開“阿古頓巴”旅館,走出長長的巷子,再穿過北京中路,然後沿措美林街走約十分鍾,就到了大昭寺廣場。
大昭寺廣場與八廓街相連。八廓街像個巨大漩渦,吸引著拉薩城,甚至整個藏區每一個角落裏的人們。人們從四麵八方而來,在此彙成一股浩大的洪流,圍繞著古老的大昭寺,不停旋轉,循環往複。
裹挾在人流中,順時針繞大昭寺走約十分鍾,就到了瑪吉阿米。瑪吉阿米,據說是六世達賴倉央加措的情人,一個美麗的女子。但現在,瑪吉阿米隻是八廓街上一處普通的喝茶場所,誰都可以進去坐坐。
瑪吉阿米是一幢麵積不大的兩層藏式樓房。上到樓頂,我在東北角找了個位置坐下。抬眼看見紅山。紅山是觀世音的道場,布達拉宮也在那裏。天空藍得令人不敢多看,怕靈魂掉進去出不來。鄰處的屋頂上,插著風馬,在飄,也像在招手。﹩米﹩花﹩在﹩線﹩書﹩庫﹩
我要了壺甜茶。
陽光照在身上,像蓋了床棉被。到處都是熱烘烘的太陽味。太陽不公,它把最輝煌最溫暖的部分,一古腦兒全給了這兒,如一位有私心的母親。牆頭放著幾盆花,長得像康乃馨。隻要朝外一探頭,就能看見八廓街。在八廓街雜遝的腳步間,有朝聖者在磕長頭。一次次雙手合攏伸向天空,再一次次縱身匍匐以額叩地,他抬頭望天時,我看見他額上流淌的血。他卑弓的身軀,隻在匍匐於地的那一刻,才會無比挺直。即使轉過身來喝茶,我仍能聽見他手套板在街石上劃過時的嘩嘩聲。這聲響無法被淹沒,也無法被忽略,在紛擾喧囂的鬧市,它特別銳利,直刺人心。刑警朗剛後來告訴我,有人認出,那個死者也曾經在八廓街上磕長頭。
刑警朗剛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兩分鍾。他在我對麵坐下,又要了壺酥油茶。
朗剛從黑色公文包裏抽出一個薄薄的塑料袋。袋裏裝的是一頁紙。
他將塑料袋遞給我,說你看看。
袋裏的那頁紙,已成灰黑色,中間的十字折痕,將它分為四片,周邊破損不堪。拚合的紙片上部分,有幾行字,字跡模糊。下部分是簽名,占去了紙片的一多半。在那幾個簽名裏,我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這就是那份合同。
我拿出那張合影。
朗剛翻拍了合影,然後和我一起根據合同上的簽名,一一對應合影上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