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了眼淚搖頭苦笑:“若是知道倒也罷了,他若求財還是求物我們都給得。就是不知道才最折磨,他們一路追蹤,倒像是隻為我性命而來。”
頓了頓又忐忑道:“不瞞翎哥,方才我透過車簾,竟在臨街酒樓看到一張熟悉麵孔,想來他們已發現我行蹤,怕是一時半刻便要動手了!……翎哥與我萍水相逢,我不過仗著你對我表姐情根深種便百般利用,說起來,實在不是什麼厚道之舉。若是翎哥不願趟這渾水也是情理之中,隻求你放我下車時,能稍稍避著些人,莫要叫他們看出跡象,立刻便將我抓了。”
尉遲翎當即正氣凜然道:“懲惡揚善是正道人士的義務所在,我雖不算什麼俠義之士,卻也不能見死不救!”
說罷掀起車簾看看外頭,斟酌片刻,道:“咱們現在已快到陝西。三秦鏢局的林鏢頭與我大哥相熟,我們可以先去找他救急,請他帶幾位鏢師與我們同上少林。隻要入了豫州地界,諒那群魔教鼠輩也不敢在少室山腳下撒野,到時你便安全了。”
又看著我笑道:“下個月月末,英雄齊聚少林共謀討伐魔教之舉。咱們若是有幸,說不定也能偶遇一兩位故友結伴同行。魔教宵小向來不敢見光,看我們人多,便先怕了。因此我雖無十分把握,但你隻要時刻不離我左右,應該是無甚危險的。”
我忙笑道:“那就多謝翎哥了。”
我這麼輕易就得了他的許諾,本應開心釋然的,然而心裏卻仿佛裝了架生鏽的鐵秋千一樣,吱呀呀地蕩來蕩去,總是不能安穩。
我又旁敲側擊地再四提點他不可大意輕敵,聽他保證會嚴陣以待之後還是不能放心:魔教教眾和魔教長老的威力又怎能相同?墨潛在魔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尉遲翎卻不過是世家公子,縱是他嚴陣以待又能如何?隻要墨潛出手,怕還是螳臂當車,若是反而激怒了他,恐怕還會殺了尉遲翎滅口。
我不由更加難受:我與尉遲翎無冤無仇,他又熱誠待我,我若是因一己之私無辜害了他性命,豈非與魔教眾人無異?
然而要我即刻慷慨赴死,我卻又沒有那麼高的覺悟。
我茫然地垂頭坐著,半晌才終於下定決心,將裝著樂心兒那枚金印的荷包摸出來攥在手上,轉頭向他笑道:“翎哥,你用的是什麼兵器?看你氣定神閑的模樣,功夫一定十分高強吧?”
尉遲翎靦腆地笑笑:“我是柳葉山莊的幺子,用的自然也是尉遲家家傳的柳葉飛刀。隨身兩隻刀囊裏各有六十四枚飛刀,縱是魔教眾人展開車輪戰也盡夠了,你大可以放心。”
我連連咋舌:“這麼多?那……可以送我一枚嗎?”
尉遲翎痛快答應,當真就從座位下取出刀囊,拔了一枚調轉刀柄遞給我。
我伸手接過,左手借著接刀時探身的動作略撐在他身邊一瞬,就這一瞬的功夫,我已將那金印塞進他刀囊空出來的那一格內。
我拿著柳葉飛刀把玩一番,半晌抬眼笑問他:“翎哥可曾去過北邊關外?聽說那邊有許多生著一雙灰眸的人,他們住在以他們族人命名的雪山裏,一生之中從未見過除冬天以外的季節,因此也不知道柳葉究竟是什麼形狀。”
尉遲翎顯是並不太感興趣,隻是出於禮貌才笑著附和我道:“那豈非十分單調?”
我點點頭,垂眼看著飛刀低聲繼續:“是啊,因為連年飛雪,他們平常隻能住在洞中,洞口隱蔽背風,裏頭卻是十分寬敞。山中一年四季都被大雪覆蓋,所以於他們來說,夏天不過是白天稍長些,山中河裏有一種叫做油條子的魚回流產卵罷了。——聽說那種魚是種特殊的海魚,油膘肥厚,隻在夏天跋山涉水,遊回源頭。”
尉遲翎聽得一頭霧水,剛要開口發問,我連忙笑道:“翎哥莫怪,我閑時愛看些誌略類的閑書,平常亦願意說些軼事炫耀,緊張了這麼久如今一時鬆懈,卻是有些舊病複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