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瑤心裏記掛著陸司昭會不會出事了,加快腳步往陸宅走,心不在焉回了句:

“你也很優秀。”

陸佳佳被誇得開心,又過來挽她胳膊:

“表嫂,反正也沒什麼事,不如吃完飯我們去看電影吧,我媽給了我兩塊零花錢。”

夏瑤想了想說,“下周末吧,請你父母過來吃飯,到時候晚上要是沒事可以去看看。”

“好吧。”

見她興致缺缺,陸佳佳也沒糾纏,鬆開她胳膊小跑著走進前麵的院子,嚷嚷著:

“姑父,飯做好了嗎?我帶表嫂過來啦。”

院子有點年歲了,圍牆外攀附著大叢大叢的三角梅,正開得姹紫嫣紅。

轉過門廳,院中一角用磚瓦圍住的金桂桂,飄香四溢。

物資匱乏的年代,別人家都見縫插針地種菜,陸父偏愛種花,可見是個很有閑情逸致的人。

好在現在是80年代,言行自由得多,不會被人當搞資本主義舉..報。

婚前,陸司昭帶夏瑤來過兩次,早已熟悉各個房間的布局。

不大的廚房,一排排蜂窩煤堆放得整整齊齊,灶台亮得反光,陸父身前掛著圍裙,頭上戴著白色廚師帽,從容地將魚丸倒進鍋裏一下一下翻攪著。

“爸,我來吧。”見狀,夏瑤想上前幫忙。

“不用不用,馬上就好了。”

陸父完全不似在醫院那般冷峻,慈眉善目地衝她揮手:

“小夏啊,你和佳佳去客廳看電視,廚房油煙大,煙熏火燎的,搞得身上一股味道,這裏用不著你們。”

夏瑤沒走,誠心誠意地問:“你一個人做飯挺麻煩的,身體又不好,怎麼不跟我們一起住。”

“嗐,我身體不好有一半是被那個馮躍進給氣的!”

陸父撒了把蔥花,倒了胡椒粉,有條不紊地將菌菇魚丸湯盛進海碗裏,笑嗬嗬說道,

“你看我現在能吃能喝,能走能動,一個人住著多好啊,幹嘛去你們那添亂。”

夏瑤見他紅光滿麵、精神抖擻,也沒再勸,點頭說:

“你什麼時候想搬過去都行。”

陸父將碗擱在灶台上,從兜裏摸出本存折,利索地塞進夏瑤手裏,道:

“我自己兒子我心裏清楚,外表長得人模狗樣,實際上一堆臭毛病,小夏,難為你不嫌棄他。

我這麼多年上班的工資有三分之一給雲桑留著了,剩下的都在這,今天我把它交給你,就當是作為父親的一點心意吧。”

夏瑤說什麼也不肯收:“爸,我們不缺錢。再說錢都給我了,你花什麼?”

陸父蹙眉,抬手將人往外趕,佯怒道:“我有退休金,餓不死!小娃娃讓你收你就收,再推辭我可要生氣了!”

“……”

陸父順手拿起抹布擦了遍噌亮的灶台,回頭瞥見夏瑤還杵著不動,臉一板轟小孩似的:

“去去去,到客廳盛飯去,別在這礙手礙腳。”

夏瑤隻得聽話收了存折離開。

才走兩步,聽到咿咿呀呀的江南曲調從身後蜿蜒而出:

“好景豔陽天,”

“萬紫千紅盡開遍,”

“滿雕欄寶砌,雲簇霞鮮……”

*

從廚房出來,拿出零食茶水招呼看電視的陸佳佳,徑直去了另一條街的公用電話亭給陸司昭廠裏打電話。

這年頭電話安裝費太貴了,高達好幾千,話費也貴得離譜,要不是為了業務聯係方便,陸司昭也狠不下心把電話裝了。

“喂,你好,我找陸老板。”

電話那頭亂糟糟的,李尚武耳尖,很快聽出夏瑤的聲音:

“小夏啊,你稍等。”

片刻後,電話被重新接起,陸司昭低沉的聲音透過電流漫入耳際:

“喂,媳婦,吃飯了嗎?”

他問的自然,唇角勾著笑,完全不像出事了的緊張模樣。

夏瑤莫名鬆弛下來,“一會就吃,你…你什麼時候回來?”

“這麼快就想我了。”男人語氣輕佻,手指輕彈話筒幾下,慢聲道:“怎麼辦,接了幾個大單,要忙到很晚。”

“哼,誰想你了。”夏瑤嘴一抿,啪地掛斷電話,“你忙去吧。”

畢鳥罐頭廠。

男人放下電話,唇角的笑意也隨之斂去。

此時此刻,廠房外圍滿了鬧事的人。

“我們有三名職工喝了你們的橘子飲料都進醫院了,這事怎麼說!”

“畢鳥廠生產的飲料有毒,大家都別買了!”

“打倒黑心廠家!!趕出南城!!!”

周彥平嘴裏咬著煙,眯眼鎖住人群中一位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罵了句:

“我查過了,姓曹的孫子跟鋼廠老板是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