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開春的一天下午，準口縣的長途汽車站，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挎著一個皮膚黝黑，身材看起來有些瘦弱的年輕男子，親熱地走了出來。
他們沿著主幹道一直往前走，停在了一家飯店的門口。
門口一輛小貨車正在卸貨，一條條個頭勻稱的新鮮活魚被扔進了地上的大水盆裏。
活蹦亂跳的魚把水濺得到處都是。
一個瘸子斜靠在貨車旁，接過司機恭恭敬敬遞上的香煙，用手指了指：“那條不行哈，肚子都快翻上來了，換一條。”
司機連忙抄起一個大網兜，網起那條半死不活的魚，重新扔進去一條。
新扔進去的那條魚像受到了驚嚇似的，魚尾一掃，水花濺了那瘸子一臉。
瘸子一點都不生氣，抹了抹臉上的水漬，笑著說：“力氣挺大的啊，老杜，以後送過來的魚，必須是這標準哈。”
老杜連忙回答道：“林總放心，剛才那條是個意外，都是老主顧了，對我你還不放心？”
瘸子笑罵道：“你這個老滑頭，我要不盯緊點，還不經常被你鑽了空子？”
瘸子說完，靈敏的直覺告訴他，身旁有人在盯著他，下意識地扭頭一看，便高興地哈哈大笑起來：“張恒寧，你這小子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呀，這不是小卿嗎？你也來了，快請進。”
林章峰說完，趕緊拄著拐走上來，朝著秦小卿伸出手。
小卿看著林章峰那條蜷著的腿，又想到自己老公受傷的手，眼眶一熱，就要流下淚來。
她趕緊擦了擦眼睛，笑著說：“風大，進沙子了。”
然後，她伸出手，和林章峰用力地握了握：“林連長，我記得上次見麵，還是在我們學校裏，這麼多年了，你過得還好嗎？”
林章峰笑著說：“過得很好，你別看我腿瘸了，這心裏不瘸，生活也一樣不缺！哈哈哈。”
看著林章峰如今的狀態和上次相比明顯好了很多，張恒寧也很高興。
“你怎麼來了？”一聽說張恒寧來了，小王連忙從後廚跑出來，手裏的菜刀都忘了放。
“這位是……小卿？”小王看到張恒寧身邊的美女，試著問道。
張恒寧笑著點了點頭。
“你小子可以啊，還真被你騙……不，搞……不，娶到手了？小卿，這哥就要批評你了，都什麼眼光？哈哈哈。你不知道，張恒寧這小子剛來連隊時，跟個小媳婦小怨婦似的，是哥重塑了他的男人形象……對了，還有旁邊那位大叔，所以，今晚，你得好好敬我倆幾杯，感謝感謝我們。”小王打趣道。
秦小卿也笑了起來，輕聲說道：“好。”
“你怎麼來了？這剛開年，開訓動員、全線巡邏，正是連隊任務最重的時候，你走得開啊？”小王欣喜地問道。
張恒寧尷尬地笑了笑，說：“這不，想吃你做的魚了。”
“這還不簡單，走，進飯店再說。”
幾個人圍坐在桌旁，小王抓起幾個橘子，就往秦小卿的手裏塞，說道：“嚐嚐，甜得很，才從樹上摘下來的，這小縣城沒什麼好，就是山好水好，種出來的東西好吃。”
他又拿起一個，往張恒寧的手裏塞。
橘子滾落在了地上……
“你的手……”小王和林章峰都愣住了。
張恒寧擠出一絲笑容：“沒啥事，都好多啦！就是有一次在三連陣地對峙嘛，你們也知道，那都是常事，我沒留神，被印軍敲斷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小王才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去特麼的阿三。”
“那你打算怎麼辦？”林章峰平靜地問道。
從張恒寧出現在飯店門口的那一刻，老邊防林章峰就知道一定有事。
這個時間節點，正是邊防連隊開年集訓和巡線的關鍵時候，把邊防視作生命的張恒寧根本不可能拋下工作，跑到這兒來遊山玩水。
之前張恒寧沒有說，林章峰也就沒有問。
“轉業了，去年年底批的。”張恒寧淡淡地說道。
“轉業好啊，自由了。要不，你也來我們飯店，入一股。他腿不行，你手不行，正好配一對，絕配！”小王高興地說道。
見張恒寧隻是笑，並不接話，小王急了，說道：“你別看我們這兒隻是個小店，生意好著呢，一年賺個百八萬跟玩似的，是不是，老舅？比你當兵收入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