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扔掉煙頭,猛地站起身來,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拿起張恒寧的轉業申請書,走出門去。
軍人,就是要勇於麵對一切,不論是殘酷的敵人,還是親密的戰友。
也許,在那砍掉枯枝殘葉的樹樁上,還會在下一個春天,重新生發出新的嫩芽。
童小虎來到指導員的房間門口,敲門進屋。
“怎麼樣?談了嗎?”指導員立刻迎了上來。
他辦公桌上的煙灰缸裏,也插滿了煙頭,辦公室裏煙霧繚繞。
童小虎什麼話也沒說,把張恒寧的轉業申請書遞給了指導員。
指導員從頭到尾地仔細看了一遍,仰頭長歎:“這麼好的同誌,離開這裏,是我們的損失啊。”
“現在,你可以給團部交差了。”童小虎冷冷地說完這句話,一刻也不想多留,轉身離開了指導員的房間。
“哎,老童……”指導員在他身後喊道。
“砰”,留給他的隻是一聲重重的關門聲。
原來,指導員前兩天接到了團部人力資源股的電話,說張恒寧現在的身體條件,已經不適於繼續待在一線邊防連隊服役,團裏考慮到他是英雄,做過很多貢獻,想把他調到團裏相對清閑的後勤單位。
“這是團長的意思?張恒寧剛休完婚假興高采烈地回來,在這個節骨眼上給人家談這事,不合適吧。”指導員聽到這個消息,頗感意外。
人力資源股的幹事是他同學,於是偷偷地給他交了個底:“政委的意思!為這事兒,團長還和政委拍了桌子!團長說,你這是卸磨殺驢,人家是邊防英雄,為了邊防事業才受的傷,這才過了多久,你把人家弄回來,讓他怎麼活?讓其他人怎麼看他!政委也不甘示弱,說就是考慮到他是英雄,才想著照顧他的身體,也是為他好……唉,我覺得吧,他們的想法都是好的,隻是出發點不一樣。團長是從心理出發,想的是張恒寧在心理上能不能接受,政委是從實際情況出發,考慮的是張恒寧身體上能不能承受,給他多一些身體和生活環境方麵的關照。”
指導員歎了口氣,問道:“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辦?”
幹事笑著說道:“政治工作的功力你比我深厚,具體應該聽誰的、怎麼辦,你自己去拿捏。”
“哎……”指導員剛要開口,同學把電話掛了。
為這事,指導員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想了很久,覺得自己去找張恒寧談不合適,隻有童小虎最合適。
畢竟,張恒寧是童小虎帶出來的兵,童小虎好開這個口。
但童小虎一聽這事,立馬就拍了桌子,說要到軍區找首長說理去。
指導員趕緊拉住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好說歹說把他說通了,他才答應去找張恒寧談談試試。
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在房間裏爭得麵紅耳赤的時候,張恒寧恰巧從門口經過……
同年十二月初,張恒寧的轉業申請被西藏軍區批準,轉業命令於月底正式下發到連隊。
張恒寧英勇的軍旅生涯,被永遠定格在了中國人民解放軍軍官的最低級別:排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