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2 / 3)

沒想到茹夢一下子會發展來這麼多下線,黃沙塵感到自己拉她下水的目的已初見成效。

黃沙塵破例出席了迎新會,並熱情地致詞:“各位同學今天來到咱們這個家庭,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就是兄弟姐妹了,我要告訴大家,來到網絡首先要確定目標。”他輕鬆幽默地說:“說到目標,我要問問大家有沒有見過有乘客上了出租車後,司機問他去哪裏,乘客卻回答我不知道。假如有的話,大家是不是覺得很可笑?可是我問過很多人,你有什麼人生目標?他卻回答,我也不太清楚。這樣的人生到底會怎麼樣呢?”

與學校大相徑庭的講課方式引起大學生們的興趣,他們一個個露出興奮的表情。

“不為自己設定人生目標的人,就像上了出租車後卻不知去哪裏。等到驚覺自己已經迷路時,才發覺要有一個目標,但為時已晚,因為你連身在何處都不知道。有了目標還不行,因為,有什麼樣的目標,就有什麼樣的人生;沒有目標的人,將過著迷失的一生。而現在大家進入了傳銷網絡,就是選對了目標,兩三年後,想住什麼樣的房子,開什麼車子,交什麼朋友,擁有什麼事業,成為什麼樣的一個人,咱們網絡都已經給你規劃好了,下麵隻剩下一件事……”黃沙塵環視著大家,用鼓勵的眼神和手勢強調著,“就是為明確的目標去幹,去奮鬥!”

今天的迎新非常成功,八個大學生聽課結束便爭先恐後地辦了入網手續。帶著成功的滿足,黃沙塵回到公寓休息。

無意間,那本經曆曲折、記錄著傳銷日記的黑皮本不經意間闖進了黃沙塵的眼簾。筆記本勾起他酸澀的回憶,他木然地拿起黑皮本端詳著,心裏不禁浮想聯翩。

“沙塵,開門。”門外傳來茹夢的叩門聲。

匆忙之間黃沙塵把日記本順手塞進寫字台的抽鬥裏,起身開門。茹夢提著一大堆食物興高采烈地進了屋。

“買這麼多好吃的。”黃沙塵接過茹夢手上的大小塑料袋。

“感謝你幫我把那幾個大學生搞定了。”茹夢笑嘻嘻地說。

黃沙塵給茹夢送上一杯水:“看來,你最近的幹勁很大啊。”

“我的目標是不遠的將來,趕超你的業績。”

“好啊。我正在策劃組織千名大學生前往三海做傳銷的方案。”

“千名大學生?”茹夢被黃沙塵這個宏偉的設想所吸引,心想如果此事能夠成功,無疑將給《臥底傳銷90天》帶來更大的賣點,不禁關注起來。

“對,通過這次發展你帶回的這些大學生,我是很有體會。”黃沙塵轉身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書遞給茹夢:“正好印證了我在國外培訓學習的群體暗示和從眾效應理論。”

茹夢翻翻到手的這本外埠出版的書:“挺玄的。”

“非常好理解。”黃沙塵解釋道:“就是說,幾個人在一起談荒唐的事就不覺得荒唐;大家一起失敗,痛苦變成了大家的;如果大家都被欺騙,反而不覺得被欺騙。在群體暗示中,我認為有知識的人更容易受到暗示,尤其是那些畢業了找不到工作的大學生。”

茹夢決定再試探一下黃沙塵這個策劃的虛實,便問道:“你真的要搞千名大學生前往三海做傳銷的方案?”

“是啊,策劃的草稿都寫好了。”

茹夢故意做出一副討好的樣子說:“又得給你往電腦上抄了。”

對茹夢的要求黃沙塵不動聲色地婉拒道:“眼下還得完善完善,不用抄。”

“跑了半天,我肚子餓了,有什麼好吃的?”茹夢好像沒有感覺到黃沙塵態度的變化,仍然如以前一樣嬉笑著往廚房裏走去。

“咱們不如下樓去吃飯。”黃沙塵實在厭煩做飯,真心地建議道。

“我實在是累得不行了,你給咱們去買盒飯吧。”聽黃沙塵這麼一說,茹夢轉身坐在了沙發上,可憐兮兮地說。

見茹夢委實有些累,黃沙塵便起身往外走去。

“我這有零錢。”茹夢錢包還沒拿出來,就聽到黃沙塵的腳步聲已經下了樓梯。她一個激靈從沙發上躍起,快步走到窗前,小心觀察黃沙塵是否下樓。其實支走黃沙塵是茹夢刻意所為。知道黃沙塵欲發展千名大學生來三海做傳銷,茹夢不由得犯了急,她試圖找到黃沙塵的策劃方案……

從窗簾一角看見黃沙塵健步向大門外走的背影,茹夢立刻回身,熟門熟路地來到黃沙塵平時放文件的寫字台上翻找著。桌上沒有找到,她順手打開了寫字台抽屜,一個似曾相識的黑皮日記本突然闖入眼簾。她狐疑地拿起日記本,當看清楚這正是自己交給陳大龍的那本傳銷筆記時,不由得怔在了那裏。

陳大龍和黃沙塵勢不兩立是路人皆知的事情,自己交給陳大龍的日記本為何又回到了黃沙塵手裏,這中間到底隱藏著什麼樣的把戲,茹夢越思越想越茫然,難道自己已經暴露,而且還被他人利用著?!想到這,她心底泛起陣陣涼意,感到不寒而栗。

撰寫好了《千名大學生傳銷策劃方案》,黃沙塵在第一時間裏來到趙鴻章別墅,呈上方案請他指點。恰逢趙鴻章外出,金枝便拿過方案先睹為快。

“哎呀媽呀,我看你這發展大學生的方案想法忒好,你那腦子都是咋想出來的!”金枝一邊看一邊讚歎道。

“大學生社會接觸麵不廣,往往急功近利,加之對生活的期望值過高,很容易接受暴富洗腦。”黃沙塵解釋著自己策劃此項活動的初衷。

“大家都想借傳銷發財,改變自己的生活,大學生應該也不例外。”

“人都有一種被社會承認、被他人關愛的需求。在學校裏,一些大學生的這種需求被忽視了,他們缺乏親情、友情的互動。”黃沙塵分析著此次策劃案的前景,“在傳銷活動中,大家組成家庭,一起睡地鋪,一起撿菜葉,一起分享感受,從而對傳銷集體產生心理依賴。”

“還有我們傳銷鏈強大的控製力。”金枝強調道:“大學生一旦進入這個鏈條,身份證、現金、通訊工具等等都被收上去,天天洗腦,他們不由得不信我們那些久經考驗的說法。一旦信了,他們會反過來再做其他同學的工作。”

黃沙塵連連點頭:“可不是嘛!那八個大學生短短幾天就叫來了十幾個同學。當然,這裏也有小鳳的一份功勞。”

“你是不是準備去找小鳳?”

“對,讓她給此次發展大學生的行動做助手。”黃沙塵充滿了臨戰前的激動,躊躇滿誌地說:“我準備今天晚上就出發。”

馮四海的汽車停在濱海大道路邊,不時有過往的車燈掠過他的車窗,將車內照耀得如同白晝一樣光亮。他坐在車裏不時向外麵望去,表情有些焦急不安。

正在焦灼不安的時候,從後視鏡裏馮四海看見茹夢從一輛出租車上走下,快步向自己走來。

茹夢上車後還沒坐穩,便急切地說:“黃沙塵發展了兩百多名大學生,已經到了三海,現在正在給他們洗腦。”

“這可是嚴重的事。”馮四海一驚,心裏頓時百味雜陳。

“你得趕快想辦法製止。”

“你怎麼不早說呢。”馮四海埋怨道。

茹夢懊喪地說:“誰知道黃沙塵的動作這麼快,才不到一個禮拜!”

“這麼說,日記本事件實際是你的一個陰謀。”吐魯番敬佩地望著陳大龍。

陳大龍點點頭,告訴正在推杯換盞、談興甚歡的多位骨幹:“我把黃沙塵的日記本交給馮四海,就是要探探黃沙塵和馮四海的交情有多深。後來我又從茹夢那裏知道黃沙塵又拿回了日記本,這也就印證了黃沙塵和馮四海是勾結在一起的。於是,我一不做二不休,立馬就把黃沙塵傳銷日記的複印件和檢舉馮四海的告狀信,一起寄給了省工商行政管理局。”說著自己的得意之舉,陳大龍不由神情亢奮,喜氣洋洋。

“你的目的是……”對如此複雜地利用一個日記本,吐魯番還搞不明白。

陳大龍收回剛剛露出的笑容:“通過馮四海事件的敗露將黃沙塵徹底除掉。”

眾骨幹們敲著桌子,紛紛響應道:“太好了,除掉了黃沙塵,就沒人跟你爭A級了。”

一說到升A級,陳大龍立馬顯得不那麼自信:“但是下線不夠,業績上不去,還是無法升啊。叫你們來,就是商量這事。”他環視著眾人,毅然決然地說:“我準備賭一把。”

地下賭場裏,麻將燈下一張碩大的台球桌上放著賭具。陳大龍和一個卷發男子分坐在桌子的兩邊,兩人身後都站著各自的馬仔。

穿著馬甲的操盤手說:“今天兩位賭的不是錢,是人,是下線。我把規矩重複一遍……”

操盤手以嫻熟的手法將銀碗扣下,任憑雙方的馬仔在大呼小叫地喊著:“押大!”“押小!”“押大!”“押小!”

陳大龍雙手合十支在頜下,鎮靜地思慮。聽到對手喊出:“大!”他麵無表情地說:“小。”

操盤手掀開銀碗,裏麵的骰子是“小”。

身後的馬仔群起歡呼,陳大龍悄聲問身邊的吐魯番:“贏了多少個了?”

“不多不少,180。”

陳大龍笑道:“好吉利的數字。”

近日來,傳銷網絡發展非常迅速,但趙鴻章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高興。翻看著各個“家庭”送來的報表,麵對非凡的成績,他卻始終眉頭緊鎖。

金枝從外麵回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便興高采烈地對趙鴻章說道:“黃沙塵這一把做成了,一次發展了兩百多名大學生。”

“發展的是誰不重要。”趙鴻章扔下報表,語調嚴峻地說:“重要的是,黃沙塵做到了A級的業績。”

金枝不明就裏地問:“你的意思是……”

趙鴻章冷笑道:“肯定不能讓黃沙塵做到A級。”

“大家都知道我們傳銷組織的五級三階製是有A級的啊。”金枝據理和趙鴻章爭論著:“傳銷的課程也是這樣鼓勵下線的發財夢。”

“沒有哪個幕後操控人願意看到體係中的人升到A級。為什麼要讓A級憑空拿走一大部分利潤呢。”趙鴻章耐心地為金枝解釋道:“所以說到了B級以後,五級三階製就失靈了。一個人發展到B級後,就不能讓他再上升了。”

金枝更糊塗了:“那咱們網絡裏那兩個A級是怎麼回事?”

趙鴻章看了看滿臉不解的金枝,越發得意地笑了。

為了爭做A級,陳大龍孤注一擲,賭贏了兩百個下線,並入自己的傳銷網絡,一舉達到A級的業績。而黃沙塵有兩百大學生的進賬也踏進了A級的大門。但趙鴻章以種種理由,阻止兩人做到A級。對此,陳大龍和黃沙塵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無法升為A級的事,黃沙塵心裏很鬱悶,無法發泄,隻能躲身公寓裏如困獸般在屋子裏轉來轉去。

茹夢在一旁幫黃沙塵分析著:“傳銷的規則規定,體係裏A級一旦做到四個,總上線就得出局。所以我認為,總上線根本就不會讓別人做到A級。”

黃沙塵停住腳步,回頭問道:“但是,現有的那兩個A級和趙鴻章的A級又作何解釋?”

“我懷疑傳銷網絡裏根本就沒有A級存在。”陳大龍斷然對手下的骨幹說。

機智的吐魯番思量著陳大龍的意思,他有些不太相信地問道:“你的意思是,咱們傳銷網絡現在的那兩個A級是趙鴻章安的托兒?”

陳大龍悻悻地說:“幾個月也見不到那兩個A級一次,這裏麵肯定有貓膩。”

“咱們不如秘密綁了那兩個A級,突擊審問一下。”吐魯番進言道。

陳大龍對這個建議很上心,但又覺得行動起來會有一些難度,一時也難以下定決心,便閉目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方案。突然他睜開眼睛,詭異地眨了眨:“黃沙塵八成也在為這事發愁。”

“我想也是。”吐魯番對於陳大龍此時想到黃沙塵感到很意外。

“拉上黃沙塵。”陳大龍冷笑道:“萬一有個什麼閃失,趙鴻章也不敢對我們兩個人一起下手。”

陳大龍找到黃沙塵,倆人一拍即合,悄無聲息地秘密軟禁了兩個A級上線。經過審問,兩個A級供出他們都是趙鴻章布的“托兒”。至此,黃沙塵和陳大龍才明白自己被趙鴻章耍了,他們的傳銷網絡和康城公司根本就沒有關係,而趙鴻章原來就是這個傳銷網絡的總上線。

黃沙塵將新近發生的情況對茹夢和盤托出。茹夢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打擊傳銷總也抓不住A級,原來就沒有A級。”

黃沙塵憤然道:“趙鴻章太黑了,竟然使出這樣卑鄙的手段。包括讓我見到的康城公司的林總,也一定是他安的托兒。”

茹夢驚訝於整個傳銷係統的嚴密組織,她梳理著頭緒:“看來,維亞斯解體後,趙鴻章是拉康城公司做了麵大旗,實際好世界公司就是趙鴻章和金枝的獨立公司。”

黃沙塵望著遠方灰暗的地平線:“他不仁,我不義,是該真正施展狼道的時候了。”

“你想怎麼樣?”

“跟趙鴻章攤牌,逼他交出傳銷網絡人員的《金字塔圖》。”

與此同時,陳大龍也在和他的骨幹們分析下一步行動的計劃。

“看來得采取非常手段,脅迫趙鴻章遵守遊戲規則。”吐魯番提議道。

陳大龍點點頭:“是要逼趙鴻章退出總上線職位,同時還要交出《金字塔圖》的傳銷網絡名單。”

吐魯番突然警覺起來:“事不宜遲,我估計黃沙塵也想到了《金字塔圖》。”

陳大龍一副勝券在握的神情,告訴大家:“不要緊,我估計省工商行政管理局那邊,我告黃沙塵和馮四海的信也該起作用了。”

省工商局會議室,主管打擊傳銷工作的劉局長在主持著會議,十幾名身著工商製服的幹部表情嚴肅地在認真聆聽。

“我們接到了匿名舉報,三海市打傳辦主任馮四海與當地傳銷組織勾結,多次使得三海市的傳銷組織逃避打擊。具體情況尚不清楚。現在抽調你們幾位組成專案組,對馮四海和三海市打傳辦進行徹底調查,希望大家一定要……”劉局長正在布置著工作,秘書進來遞上一個條子。劉局長看罷麵色嚴峻地對大家說:“又有新消息,三海的傳銷組織在發展大批大學生加入傳銷。於組長,你們馬上行動。”

於組長站起,喝令眾幹部:“出發!”

從來不曾失眠的趙鴻章夜裏睡得極不踏實。他反反複複地做著一個同樣的夢,夢裏自己在一片兵荒馬亂之中孑然一身地獨自行走著,雖說刀槍劍戟不曾傷害自己,但總有腳下絆起的碎石瓦礫朝自己鋪天蓋地地突然襲來……直至淩晨,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太陽透過窗帷將陽光灑在屋裏,陽光下的趙鴻章仍在酣睡著。

金枝匆匆進屋,推了把趙鴻章說:“快起來,不好了。”

“怎麼了?”趙鴻章很不情願地睜開眼睛。

“陳大龍和黃沙塵秘密綁了那兩個假A級。”

趙鴻章一個激靈,霍地一下子坐起:“現在人呢?”

“兩個假A級剛才到公司說了幾句,拿了這個月的工資就跑了。”

“他們承認是我布的托兒了?”

“是啊。”金枝焦急地等待著趙鴻章想辦法。

一個細節的成敗往往決定著全局的成敗。趙鴻章坐在床邊思考著,想著下麵的對策。

“怎麼辦?”見趙鴻章半晌沒吭聲,金枝不禁追問道。

畢竟是久經曆練,趙鴻章不驚不慌地說:“陳大龍、黃沙塵一定會對我攤牌,然後會對《金字塔圖》有一係列的動作。”他叮囑道:“你馬上把圖轉移走,以防不測。”

“你把圖藏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