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事隨風如煙,上帝給狗蛋把門窗都關死了,但時間是一把殺豬刀,在狗蛋的門窗上鏽蝕出了罅隙,狗蛋的記憶力還是很強的,他的記憶力有時候強得可怕,仿佛曆曆在目、時間停止。

狗蛋雖然傻,但是一個成長型的傻子,狗蛋不是原地不動的傻,始終如一的傻。狗蛋像是一個遲到的成年人,別人已經成年到成熟甚至瓜熟蒂落爛到地裏,狗蛋還發青到發澀而讓人難以下咽不忍采摘,但狗蛋也有可能成年到成熟甚至瓜熟蒂落。

但遲到未必一定趕到,遲到的東西趕到了也不過是一種美麗的遺憾。就好像你的初戀與你錯付,最後卻首尾呼應的進入了合葬穴,生不同寢,死卻同穴,倒是可以含笑九泉了。

狗蛋現在也弄不明白,村長為什麼隻用了幾根雪糕就讓那件糗事埋葬在記憶當中。記憶如鮮,成熟遲到。成熟是改變,但這一刻的狗蛋還有可能被牛麻所支配,被牛麻哄騙,抱起那樣的村長,所以這樣的狗蛋算不上成熟。

狗蛋不成熟,不代表楊富貴不成熟。

楊富貴成熟的快要爛到地裏。

人是簡單又複雜的,人的身體是簡單的,人的思想是複雜的。楊富貴沒有跳出這個理論,楊富貴的思想已經複雜到了本體難以控製得地步,他常常在孤獨又漫長的夜晚難以入睡,楊富貴翻來覆去,輾轉反側,楊富貴渾身難受,楊富貴感覺到口水苦澀,汗液黏膩,楊富貴複雜的思想想起了簡單的身體,簡單的身體可以牢牢控製楊富貴的思想,可以讓楊富貴去慷慨赴死,一怒為紅顏,一怒血壓高。

楊富貴看到狗蛋吃烤腸的動作,楊富貴複雜的思想聯想到了簡單的身體,狗蛋這動作在這熱熱鬧鬧的市肆繁華中是那麼不拘一格,突兀到讓人感覺是個色狼、變態。

“喂,嗐,趕緊吃光了,快點。”楊富貴催促狗蛋,楊富貴甚至想用手擋住自己那張帥氣逼人的臉。這張臉以後可怎麼漂浮在夜市上空,俘獲桃花運。

“吃完了我在給你買。”楊富貴許願似地說道。

狗蛋可舍不得快點吃,狗蛋一如品嚐村長給自己買的那一根雪糕一樣,狗蛋吃的認真又投入。

狗蛋是一個很珍惜當下的人,那些勵誌的雞湯文仿佛是照著狗蛋在描寫敘述,狗蛋珍惜當下的烤腸,狗蛋不珍惜楊富貴嘴裏以後的烤腸。就好像狗蛋的娘常跟狗蛋念叨一樣,狗蛋啊狗蛋,今年我給你生個妹妹,今年我給你生個弟弟,可生來生去,狗蛋還是自己一個人。

狗蛋知道以後的事永遠也說不準。

狗蛋知道那是爹娘嫌他傻,家裏有一個傻子沒法養老,但狗蛋更知道娘是怕自己沒了以後,狗蛋沒有人照顧,狗蛋會餓死。雖然在生前狗蛋是一直照顧她。

“狗蛋,你別吃了,你回去再吃。”楊富貴做出投降的姿態,楊富貴已經被狗蛋征服。

“他是傻子,你們別在意。”

“他真的是傻子,你們不要多想。”

“這地方我是待不下去了。”楊富貴終於忍受不了身旁的非議,他站了起來,拉著狗蛋,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