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的怒氣是一個三歲小孩都能感受到的,他的話像是一捆繩子,捆住了所有人的腿。

孩子們隻能停住腳,孩子們沒有主意。他們對於村長的概念還沒有概念,他們對於權利的理解還是一種膚淺的理解,但是他們對於村長的要求卻是一種能夠理解的要求。

狗蛋的行為是非常惡劣的,如果發生在他們的身上,這將會是他們自己一輩子的陰影。

他們的嘻嘻哈哈是一種本性,他們對於強者的臣服是一種本能的臣服。他們將目光看向孩子王,他們還不知道村長淩駕於孩子王之上。他們等著孩子王吩咐、下令。

孩子王是一個頑皮的孩子,他有著鬼主意,也有著聰明的主意,但他也有沒有主意的時候,可是此刻他不能沒有主意,因為有這麼多雙眼睛在看著他。

好在現在的主意是一道選擇題,並且隻有兩個選項。

孩子王下令,“跑。”

一個好孩子才會聽老師和家長的話,跑了就跑了,就好像村裏老漢娶得婆娘一樣,那是一個好看的婆娘,白白嫩嫩,眼裏包水,嫁給那樣一個老漢就好像一碗白米飯潑在了豬糞上,饞壞了許多人。老漢許多天的臉是花一樣的,笑開了花,婆娘的臉許多天也是花一樣的,不過是淚花。

洞房花燭夜的時候婆娘跑了,跑了的婆娘也讓老漢的魂跟著跑了。跑了以後的婆娘跑的無影無蹤,她跑掉了自己的命運,跑掉了落在身上的醃臢。老漢許多天的在大罵,他罵家裏的喜字,罵家裏的喜聯,喜床喜被,就連空氣都有罪,老漢臉上的花也變成了淚花,老漢罵自己丟了多少票子,罵自己竹籃打水一場空。原來這並不是一樁你情我願的喜事,眼下不也是不是你情我願麼?

孩子王的經驗也在關鍵時刻起了作用,也許終歸是免不了一場罵,一場毒打,但是留在這裏,是被當眾罵,當眾毒打,當眾疼得嗷嗷直叫,當眾響徹雲霄,留在這裏威信要大打折扣。隻要跑了,就是一種藏著掖著的謾罵毒打,無論那是一種怎樣的謾罵毒打,他在所有孩子麵前的麵子還是能保住的。

好在村長的臉上都是深色,所以現在他大驚失色,在所有人眼裏也沒有變色。

如果這群孩子跑了,那他這村長還有什麼威信?不是成了牛家村的笑柄?不是成了附近村子的笑柄?

他以後還怎麼抬得起頭來做人?

人要臉樹要皮。

糗事沒有人知道就不是糗事,糗事被人知道了就成了醜事。村長無論如何要將這件糗事的傳播途徑控製在一個可控的範圍內。

孩子們在四散奔跑,像是撒豆子一樣,村長喝止,但並沒有起作用。

“牛麻,你給我過來。”村長明白擒賊先擒王的道理,牛麻就是孩子王的名字,村長要擒住牛麻。擒住了牛麻,就等於擒住了所有的人。

但是,村長擒不住牛麻,村長的年紀擺在那裏,村長現在的心情擺在那裏,等村長追上牛麻,恐怕已經追到了牛麻的家裏。追到了牛麻的家裏,等於追進了全村人的家裏,追進了每一個喜歡瞎打聽的家裏。

現在缺一名孔武有力的猛將才能擒住牛麻,村長不是在村裏,村裏村長的幾個猛將未必如村長猛。村長不是神仙,無法令這裏的草木皆兵。村長不能坐以待斃,但是現在無疑是坐以待斃。村長焦急的肚子疼,村長的目光突然落在了狗蛋的身上。這很可能是唯一的破局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