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找回了歡樂。

狗蛋跟著一群人,變成了一群人跟著狗蛋。狗蛋站在人群裏,他們一開始喊著狗哥蛋哥,狗叔蛋叔,後來就滿嘴的狗蛋,滿嘴的狗蛋以後是滿嘴的笨蛋傻蛋,最後又變成了以前的模樣。

狗蛋還是被欺負,狗蛋還要受委屈,但狗蛋沒覺得委屈,他們嘴裏說我是他爸爸,我是他爺爺,他們七嘴八舌,語速很快,他們的輩分變幻莫測,他們的嘴裏變成了我不光是他爸爸,我還是你爸爸,我是你爺爺,我是你們所有人的爺爺。

狗蛋嗬嗬一笑,狗蛋很熟悉眼前的這一幕。狗蛋還沒有還嘴,狗蛋也沒有動手,他們自己已經動起了手。

他們廝打扭打捶打,旁邊的人撕扯拉扯胡扯,他們有真打也假打,他們動彈不得,他們的嘴巴像是水槍噴射,他們的屁股迸射臭氣,他們打的鼻青臉腫,打的形影不離。

他們從山下打到山上,從夏天打到冬天,他們也有不打的時候,不打的時候一致對外。一致對外的時候倒黴的是山雞、野兔,他們懂得在什麼地方可以摸到鳥蛋,他們等到天旱的時候在水庫裏掏魚摸魚。他們摸魚的時候驚起了螃蟹蛤蟆,他們把水底的臭泥甩到別人的臉上,甩到狗蛋的褲子裏,狗蛋變成了泥蛋。

他們說今天不打架,今天去摸鳥蛋。

他們在夏日的田野裏快速穿過綠葉的斑駁,斑駁的日影落在他們身上像是時間在他們身上奔跑。

他們有人說到了,小點聲,就是這裏,就在這附近。他們警告放屁最多的人一定要收緊屁股,他們告訴鼻涕最多的人一定不要吸溜。有屁不放,有涕可流,但不可亂流。

屁王捂著自己的屁股,他捂得好像不是屁股,捂得像是煤氣罐。他們分析屁王屁多的原因就是他那一對山巒般的屁股,他們說遠遠的看到屁王奔跑起來是一對屁股在奔跑。鼻涕王捂著自己的鼻子,鼻涕王捂得是毒龍,捂得是自己的尊嚴。當局勢不利,鼻涕王落入下風,鼻涕王的鼻涕將化為鼻涕王的尊嚴為鼻涕王征戰四方、大殺四方,殺得敵人丟盔棄甲,殺得敵人聞風喪膽。

屁王的地位遠遜於鼻涕王,畢竟屁是氣體,不是液體,殺傷力不足,隻能在放屁大賽時為屁王掙臉。

“噓。”

他們噓的聲音都快趕上了屁王放屁的聲音,但屁王沒說什麼,所有人也都沒說什麼,鼻涕王更沒法說什麼,既然有人“噓”,那麼就跟著“噓”,唯有鼻涕王不敢噓,他怕噓自己一嘴。鼻涕是自己的武器,但沒必要對付自己。

他們噓著前進,噓著踩在土坡的草藤上,草藤懸空而一草障目,他們摔得青一塊紫一塊,他們摔倒滾下土坡時嘴巴裏一聲不響,他們翻滾的聲音隆隆作響。

他們不怕摔倒,他們不怕疼痛,他們怕的是跟不上大部隊,他們怕的是議論的時候自己聽不懂。他們一聲不吭的爬起來,爬起來後一瘸一拐速度飛快,他們一齊趴在了一塊小土丘後麵。他們實現了精神層麵的寂靜無聲,他們看著前麵的一塊地。

地裏是綠色的莊稼,起伏的莊稼。鳥窩就在前麵的莊稼地裏,他們還沒看到鳥,先看到了一對屁股。他們起先不知道是誰的屁股,但還是有人辨別形狀的看了出來,這是村長的屁股。村長在拉屎。

他們由屁股小聲推論出這是村長的屁股,得出村長的結論以後逆推果然是村長的屁股,因為村長穿著村長經常穿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