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胡子帶人窮追猛打,掃清了室內的敵人,可一追趕到會議室外頓時傻眼了,開山隊的人爬到了屋簷上,磚頭瓦片像雨點般擲下來,一下子砸傷了十多個人,他們被迫退回會議室。熊小軍前一次裝死逃過了棍棒,這次沒那麼走運了,一塊瓦片砸下來擊中他的頭部,耳朵被砸得鮮血淋漓,痛得他哇哇直叫。
原來“縣聯總”的人氣勢洶洶趕到後,蔣興苗軋出苗頭不對,暗中叫人去開山隊搬救兵,此時先頭部隊已經趕到,爬上屋頂布下了埋伏。
蔣興苗不顧身上的傷痛,爬到屋頂高聲指揮:“把招待所大門鎖上,來個關門打狗,裘胡子的人一個也休想逃走,給我狠狠地砸!”
“縣聯總”的人被封鎖在會議室裏,稍一露頭就會彈如矢下,被砸個頭破血流,人家據險固守,居高臨下,他們手上縱有棍棒和砍刀,卻也鞭長莫及,徒歎無奈。
他們龜縮在會議室裏才勉強逃過磚瓦,可沒多久,會議室上方灰塵瓦屑樸嗦嗦地掉了下來,眾人抬頭一看,原來這會議室是一間平房,開山隊的人爬到了屋簷上,正在揭開瓦片、拆除椽子,意欲直接從頭頂發起攻擊。
這可如何是好?外麵大門鎖上了,他們上天無梯入地無洞,成了甕中之鱉,一旦屋頂被拆除,則他們完全失去了庇護,躲無法躲,藏無處藏,一個個將成為磚下之鬼了。
前一次蔣興苗和宋大偉帶人暗算紅衛兵,結果自己反被包圍,如今裘胡子帶人反過來偷襲“縣聯指”,同樣自討苦吃,陷入了危厄之境,正所謂六月債還得快,曆史再次重演。
當初裘胡子曾提議花圈中藏幾枝步槍進去,殷堯福認為不妥,追悼會上開槍殺人太過分了。最終一來顧及人武部的人有可能在場,二來花圈中藏槍難以掩蔽,所以才作罷,這時他們後悔莫及了,要是有槍在手,不至於如此被動挨打。
不過,裘胡子從腰間拔出一樣東西,卻讓眾人從沮喪中看到了曙光,那是一把手槍。要說薑還是老的辣,老奸巨滑的裘胡子其實早有防備。說起來這把手槍還有一段來曆,當年光輝民兵連對階級敵人無情鎮壓殘酷打擊的事跡曾被樹為典型,報紙、廣播廣為宣傳,裘胡子因此平步青雲紅得發紫,被中央首長親切接見,首長誇獎他革命意誌堅定的同時還贈予他一把手槍,沒想到這槍今天成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就在屋頂被掀開幾個大洞,開山隊將要發起總攻之際,裘胡子已謀劃好突圍的計策。他舉槍向上瞄準,砰砰兩槍,屋頂上的兩人應聲而倒,趁敵方茫然失措亂成一團,他迅速衝出門外,砰砰砰,回身又向屋簷上連發三槍。“縣聯指”的人沒想到他有這一手,槍聲一響便紛紛伏下身子,不敢探出頭來,也就沒人擲磚瓦了。
“縣聯總”的人趁機蜂擁而出,十多個壯漢一起撞向招待所圍牆。那圍牆不甚高也不甚牢固,在眾人的猛烈撞擊下轟然倒塌,打開了個大缺口,沒受傷的攙扶呻吟著的,幾十號人從缺口處狼狽逃竄。一到馬路上他們就勝利了,因為那條路就叫“勝利路”。
翟秀才和蔣興苗等人在槍聲響起時都嚇蒙了,待裘胡子他們逃脫後才清醒過來。翟秀才大聲喊叫:“裘胡子的槍裏隻有五發子彈,已全部打完了,大家不用怕,快給我追!”
這時,開山隊的後續部隊也趕到了,足有二三百人,他們頭戴藤帽手持鋼管,個個裝備精良,眾人合兵一處奮力追趕,為被打傷的兄弟報仇。他們從勝利路趕來,向右進入解放街,沒追多久看到裘胡子等人就在前麵,因為隊伍中有不少被磚瓦砸傷的人,他們跑不快。蔣興苗得意地喊道:“開山隊的人聽著,給我上去狠狠地打,打死了不償命,誰叫他們自己來送死!”
翟秀才也不那麼斯文了,喊道:“打,給我往死裏打!他們存心鬧事,又攪沒了我們到手的槍支,把他們都打死了方解我心頭之恨。”
裘胡子那把沒了子彈的手槍隻不過一個鐵疙瘩,一點用處也沒有,手下幾十個人哪裏是開山隊的對手,眼看追兵滾滾而來,落在後麵的就要挨上棍棒了。沒想到剛逃出虎穴又進入了龍潭,“縣聯總”想害人卻被人害,眾人嚇得膽戰心驚,今天真是在劫難逃,不被磚頭砸死也將斃命於棍下了。熊小軍見狀,褲子裏已經尿水直淋。
恰在此時,從橫街路方向奔來一支隊伍,有的手拿鋤頭,有的手持魚叉,人數也有二、三百個。好了,救星到了!原來這也是裘胡子盤算中的一環,他暗中已安排好南湖、娥江兩個公社的基幹民兵作為接應,關鍵時刻終於趕到了。
民兵隊伍迅速衝過來,持械相向,阻住追兵,裘胡子他們也立住腳步與民兵彙集一起。翟秀才和蔣興苗帶領開山隊的人也集結起來了,兩派武裝在解放街上形成對壘,鋤頭對棍棒,魚叉對砍刀。對峙的雙方怒目而視,互不相讓,兩派勢均力敵,誰也不占明顯占優,故誰也不爭先動手。解放街上黑雲壓城,空氣亦緊張得如同凝固了一般,閑雜人員紛紛避讓。雙方雖劍拔弩張,但都以靜製動,蓄勢待發。
僵持了一會兒,翟秀才率先打破沉默,他嘿嘿笑一聲,說:“裘胡子,原來你早有安排,好一隻狡猾的老狐狸。”
裘胡子也回敬一句:“奶奶的酸秀才,你不光會裝點假斯文,設下的計策也夠狠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