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2)

31.

安東偏好做葷菜,而黎向榮隻做素齋,如果一人隻做一份,未免太容易被識破,既然要比,就得比個懸念。

懸念是布朗尼提出來的,何之山不置可否,安東在他手下三年多了,做什麼菜他嚐不出來?把一道菜的比試拖成三道菜,也就是給少東家個麵子好了。

一葷一素一湯羹,三道菜,看誰能勝兩道以上。

布朗尼抱歉地看著黎向榮堅持著比試的方法,相比黎向榮不喜歡做葷菜,安東也不擅長做素菜,彼此對這樣的安排也就都能忍受。

一個小時,兩個人,對決。

黎向榮知道徐疾要給自己找一次測試,好踩著對方的肩膀站穩站直,接著往下爬,而安東在維護師門的驕傲的同時,何嚐不是想奪得一點矚目。

此時是宴會散盡的深夜,夏末的涼風柔軟綿長,淡青色的月光鋪滿流月台,眾人卻沒有飛觴醉月的興致,嚴肅沉默地各自落座。

空氣中依然飄散著清幽的香氣,那淺淺湖水中的蓮花,卻已零落了一半。

40分鍾後,被扣在不鏽鋼罩子中的兩個瓷盤,被送上了眾人圍坐的圓桌中間,室內畢竟有柔和的光線,更利於鑒賞菜肴的色澤和形態。

步朗尼麵無表情地揭開左麵的蓋子,那是一群閃耀著淡黃色光澤的小魚兒,

眼睛是碧綠的豌豆,脊背是黑亮的發菜,鱗片是青翠的黃瓜絲,尾鰭是半透明的某種物質,魚兒靜靜臥在香菇絲和玉蘭片中,清麗淡雅猶如工筆畫。

“咦,金魚鴨掌,”陶星明瞅到蓋子下麵的名牌驚歎道,“這菜我隻見師傅做過一兩次,沒想到誰還有這麼逼真的手藝。”

何之山慢慢拎起筷子道,“清宮滿漢全席中第一道宴席所上的一品菜,賣相不錯,師傅先嚐嚐看,”用調羹幫忙將一隻小魚放入碟子,恭敬地遞給閉目養神中的呂永。

步朗尼本來是想叫父親過來的,可呂永剛才隻是似笑非笑地說難道少爺如今做不了主?

一個廚師對抗一個廚師,一個人對抗一個陣營。

這魚兒是用雞肉為茸,加入料酒攪拌後再放雞蛋清,拌成糊狀,並用糊擠成約一寸的金魚形狀,而尾鰭的鴨掌是在清湯中煮過15

分鍾,五成熟時取出,剔除掌背骨頭與掌心硬黃,再把掌心向上,然後上屜蒸6

至8

分鍾取出;最後用清湯、料酒、精鹽、玉米粉在鍋中調勻,淋上雞油,倒在菜上,魚肉細膩滑嫩,鴨掌口感爽脆,此菜自清亡之後流傳民間,至今也是經典的大菜。

右邊的蓋子掀開,是一片荷塘景色。幾隻淡粉色的花苞迎風欲立,已經盛開的蓮花是番茄片迭出的豔麗血紅,香菜和水發金鉤勾勒出水麵,幾粒青豆嵌在淡白色的蓮蓬之中。

“荷包豆腐,”封一帆舉起勺子,“辣手摧花的事我先做吧~正好想吃豆腐了。”

話雖如此,還是將勺子挖出來的第一支花苞放到主廚麵前。

將豆腐去掉表麵粗皮,搗爛後用細密籮篩過濾成細泥,加入雞蛋清、精鹽、味精,攪拌均勻,備小調羹數片,抹上油,將豆腐泥舀入調羹的一半,放入一些用豬肉茸金鉤幹貝末調製的肉餡,再蓋上一層豆腐泥,用細細的火腿絲和香菜梗做出花苞的紋路,上籠蒸5

分鍾取出,鍋內放油燒熱,加入雞湯、精鹽、味精,用濕澱粉調稀勾芡,淋雞油,撤蔥花,出鍋澆上。

這道菜鮮嫩清爽,營養豐富,同樣也在紀要上。

呂大師傅點點頭道,“這兩個小子還算坦蕩,沒故意做出偏題,現在大家姑且不要猜測出自誰手,每人各吃兩口,各自將意見寫在紙上吧。”

眾人嚐了菜,低頭自寫評語,步朗尼握住筆卻不知怎麼開口,平心而論,兩道菜都有驚豔之處,也同樣都有不可忽視的缺陷,那是新手初露鋒芒的忐忑,飽含著鮮活的意誌,也暴露出技藝尚淺的生澀。他本以為黎向榮可以做得更好或者更糟,卻偏偏沒想到是一個恰恰好的狀態,有潛力也有短處,有野心也有勤奮,表現出來的境界與安東相當,無論勝敗都不會拉開太遠,而且造成了難以分辨的巧妙狀態。

此時第二輪菜又送了過來。

一邊是裹著麵糊炸製的藿香嫩葉,獨特的香草氣息沁人心脾。

一邊是魚香濃重的鮮辣鱔絲,這一回合是素齋,所以鱔絲也是作假的。

霍香具有類似薄荷的特殊香味,“炸藿香”同“炸薄荷”、“炸山豆苗”並列為山東泰山寺院的“三炸”美味,是寺院素齋中廣為流傳的藥膳,不僅酥脆鮮香,氣味芬芳,而且行氣化濕,健脾和胃,藿香葉本來在春末季節食用更好,不過現在托溫室蔬菜的福,一年四季都能享用了。

“有點意思了,”呂大師傅悠閑地啃掉一根金黃色麵糊裹住的香脆葉子,“用了酵麵和花生油,沒有雞蛋,很好,這才是純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