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丈夫。”
“病人有什麼慢性疾病史嗎?這兩天有什麼不適症狀?”
“有胃病,前段時間有過胃出血。”
“具體的診斷是什麼?”
“我……不太清楚,隻是經常痛。”
“那他平時吃些什麼藥?最後一次進食是什麼時候?”
“我不知道。”
……
龔娉的心似被擰絞著撕扯開,原來她隻會說“不知道。”難道解釋說沈炵自己是醫生,而這兩天他們沒有在一起?這些理由算什麼?如何消的去旁人懷疑的目光,也抵不住內心的愧疚懊悔。
他是有瞞著她,所以她知道的,隻是他的胃病越來越嚴重,抽屜裏的藥片減少的速度越發快,再後來,她已不在他身邊。
她卻是知道的,他剛因為胃出血住過院,她離開家的前夜,他還胃痛了整整一晚,就是這樣,她居然還可以離開,還能在那份協議上簽字。
低頭看著沈炵,她輕聲說著,“我一直以為自己不會愛人,原來……我根本就不是人。”
本是昏迷著的人身體猛然顫了下,便皺眉弓起了身,雙手用力頂摳著胃腹,掙紮翻轉著,神誌未清。
即便是這樣,他卻抿緊了唇,隻低吟了一聲,便再不作聲,間歇嗆咳著,血沫自嘴邊向外不斷溢出。工作人員上前用力翻正他的身體,控著他的手臂試圖將他的手從胃上掰開,隻幾下動作,沈炵不可控製的呻吟出聲,龔娉聽了,費力推開工作人員,將他摟入懷裏,“你們幹什麼?他很痛,真是很痛,不然不會這樣的。”
“我們知道,但他現在必須平躺,也不能用力按壓胃部,血液嗆到氣管裏會造成窒息,他意識不清,我們必須強行……”醫生解釋著,眼神中透著不滿,仿佛是嗤笑,事到如今,才知心疼?
“我知道,我知道。”龔娉低聲應著,眼看著工作人員上前要重新將沈炵按平,她唯是盲目無措。就在這時,懷裏的人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似再熟稔不過的習慣般將她的手掌貼在胃部,用力壓著,就如每次痛極時一樣。“沈炵?”她試著喚他,卻沒有回應。
她知道的,不單是因為痛,這個人,總是本能地護著她,旁人都認定她不夠格時,他卻會拉住她的手予她信心。他從來不想她為難。溫柔至極處,原是如此這般。
龔娉將他向上托了下,讓他稍稍斜靠在自己身上,緩緩揉著他的胃,“把手鬆開,我替你揉,一會兒就不痛了,沈炵,把手鬆開。”隻幾下,胃裏冷硬糾葛成片,沈炵卻順從的放鬆了頂按,隻低低咳著,時不時幹嘔著,一口鮮血來不及克製濺到了龔娉身上,龔娉低頭看了眼,隻抬頭詢問醫生,“是要吐出來,不能讓他忍著對不對?”
得到確認後,她扶著沈炵的背,一下下順著,“沒事,難受就吐出來,沒事的。”
沈炵靠著她,口中的鮮血很快也染濕了她的衣襟,空氣中彌漫開濃重的血腥味,醫生遞了袋子過來,龔娉搖頭,“稍微抬高一點要緊嗎?能讓他就這麼靠著我嗎?這樣他能舒服一些。”
溫熱血液的溫度很快冷卻下來,沈炵漸漸安靜下來,始終昏迷不醒,龔娉將他盡可能放平,隻覺得胸口處陣陣泛涼,車子快速行駛著,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漫長難捱。
眼看著,監護儀上血壓數值不斷往下掉,補液滴速飛快,醫護人員在另一側加配著藥液,不斷注入沈炵的體內。龔娉能做的隻是握著他的手,方才的不安恐懼淡了去,她聯想前因,已經意識到了什麼,才知自己的愚蠢,怕已把彼此推向了窮途末路。
抬手抹去他嘴邊的血跡,模糊了一片,看著越發糟糕,她邊溫柔擦拭著,邊小聲同他說著話。
“你又瞞了我什麼?我是不是又上當了?我倒被你弄的沒脾氣了。”
“蠢事幹了這麼多次,這次連你也懶得原諒我了?”
“這次可沒人會拉著我不放,對我凶,對我好了。”
“但是我不怕了,換我拉著你不放……在哪裏都是一樣的,我還不知道你?到時你真能狠下心來不理我?”
“沈炵,有我陪著你,沒事的,都這樣了,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