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第一次?第一次明明是我住院那會兒,你拉著我的手用力頂著胃,我嚇了一跳才是。”龔娉感覺到起初冰冷的腹壁漸有了點暖意,再看沈炵的臉色似乎也緩過來些,這才鬆了口氣。
“一直是我,強拉你在身邊。”沈炵歎氣,就如剛才,他拉住她的手,有多少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不想她為難,不想產生不必要的誤會,又或者龔娉真的坦然同意,他又該是怎樣的難堪心灰?他沒有勇氣麵對那樣的結果。隻是除卻那麼多的顧慮,他應該還是會去拉她的手,很早的時候,他就已經拉著她,不想鬆手了。
“沈炵,我很沒麵子呢,剛才蘇曉一定已經看出我吃醋了,怎麼辦?”龔娉輕笑,卻振落了眼淚,“剛才我好像又一次成了局外人,要是你不拉住我,我該怎麼辦?”
龔娉能感受到身邊的人本是完全放鬆下來,卻因為她的話身形微僵了下,繼而在一陣歎息過後,抬手覆在她擱在他腹間的手上。起先冰涼的指尖觸碰到她的手背時還略微帶著幾分遲疑,終於還是緊密貼合上,緩緩帶動著,在痛處打著圈兒。
耳邊,沈炵的歎息聲未絕,“我總是在你麵前失態……”
兩個人再次陷入沉默,這種沉默讓龔娉覺得窒息,可簡單的一句“發生了什麼事?”卻生生卡在了喉嚨口,刺得龔娉生疼。
在意他了,她便很難控製自己的霸道無理,怕問出口,他若避諱隱瞞,她會忍不住冷嘲熱諷。
父親瞞她,蘇崎川瞞她,她都是氣極怨極,出口傷人,哪怕事後內疚,終不算後悔。可這個人不同,她居然相信,信他不為旁人,純粹待她。這一次不同,光是想象著自己疾言厲色的模樣,她已經忍不住心疼懊悔。
“哪一次我沒跟著失態呢?”向來隨心任性,哪一次她不是借著那些怨懟晦澀而將自己壓抑的情緒一齊發泄到沈炵身上?
掌心下的皮膚始終未暖,沈炵打圈的動作驟然停下,施力下壓,越來越用力,龔娉能清晰感受到他的胃猛然抽動了幾下後,迅速將冰冷凝成一團,她的掌心就貼在那片冷硬糾葛之上,隨著他的不斷按壓,抵觸著那片冷硬,原來,痛是這般。
痙攣過後,沈炵立時鬆開了手,喘息間隻是輕輕挪開了她的手,笑意淺淡,卻透著一絲歉意。良久才啞聲說了句,“又失態了。”
這不是沈炵第一次在痛極時拉住她的手用力頂按,原來他一直有伸手,而她,從不曾給過他信心。
沒有一個人給過沈炵足夠的信心,讓他放縱自己任性,而如今的事實更擺明了,他偶爾的失控發泄都成了無可挽回的過錯。
沈炵看著龔娉的眼裏溢滿了心疼難過,胃腹間的疼痛又漸漸在她的安撫下緩和,他卻越發厭惡起自己來,竟然可以心安理得地扮成弱者博取同情?明明才做了殘忍的事。
“娉兒,我……”
龔娉聽著沈炵緩聲說著過往的事,他的聲線平穩,隻是因為不適比以往來的低沉暗啞些,她卻似被蠱惑般陷入回憶當中,那些不曾留心或者刻意忽略的細節,此刻都變得清晰起來,亦如他說話間短暫的停頓喘息,亦如他稍加用力握住她的指尖,亦如他閉目皺眉時睫毛輕微的顫動,再無法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