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氣完神足(1)(2 / 3)

李白的詩風有一個鮮明特點,就是他的起句非常像孟浩然,是一種神似。孟李的氣韻可謂一脈相承。孟浩然是孟李詩風的開創者,李白是繼承者和大成者,孟李詩風中,孟浩然稍內斂含蓄些,李白更豪放舒展些,但本質是一類,讀者對此要好好體會。

這首詩的起句很高邁,我們仿佛讀到詩之神在宣布詔告,宣布孟浩然的文采風流是何其不凡,李白對孟浩然的崇拜導致他認為整個世界應該知道孟浩然,喜愛孟浩然。李白的詩,殊勝的就是他的語氣,他的語氣就像一個主宰一樣。

第二聯寫得極是灑脫,“白首臥鬆雲”一句,猶為有神,寫出了一個品性高潔、行為超凡的孟浩然。

第三聯繼續,“醉月頻中聖”寫出了一個質樸而有點貪杯、總是在行酒令中被罰酒的孟浩然,這一句充滿了李白對他的喜愛;迷花不事君,這一句又極高邁,“迷花”是孟浩然悠雅的喜好,本不是不事君的理由,而李白這樣寫,就將一個追求天地自然之真美,追求生活之適意,而摒棄世俗富貴的孟夫子,寫得活靈活現。

末聯也極好,在李白眼中,孟浩然的風流和品德,如高山一樣,甚至是不可仰望的。對李白來說,他隻能滿懷崇拜和激動,寫這樣一首詩,以此來表達敬意,這種敬意不是僅對孟浩然的人,還是對他德性的“清芬”,在李白看來,孟浩然整個人就是清芬之德的化身。

李白作詩很豪邁,常有誇張的語氣,但他對孟浩然所表達的已經不是讚美,而是一種崇拜了。

沙丘城下寄杜甫·李白

我來竟何事?高臥沙丘城。城邊有古樹,日夕連秋聲。

魯酒不可醉,齊歌空複情。思君若汶水,浩蕩寄南征。

李白這首詩的氣韻高蹈,如同詩中所寫的“浩蕩寄南征”一樣,有一股唯我獨尊、無所不暢的氣韻,風流而浩蕩,還帶著一絲絲不羈,而且李白的情緒也一樣是激蕩的,這種種不同的節奏,合成了完美的一曲妙音。

李白令後人不可追攀的地方在於他信口成章,隨意說來,便擁有無窮詩味。如“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這樣直抒胸懷的白話,卻勝過諸多工整典雅的麗句。而“我來竟何事?高臥沙丘城”,一樣質樸的筆法,同樣流溢著高士風骨和胸懷,他就好似詩歌中的王者,毫無忌諱,將律詩規則踩於腳下,達到了天真自由之境。

我們從李白的很多詩中,都可以看到他同孟浩然在氣韻、神韻、筆法上的相似之處,在詩歌創作方麵,李白受孟浩然的影響很深。

李白這一類詩給人的感覺是什麼呢?好像是王者高歌,霸者狂歌,又好像是高人逸士在放歌。總之,李白這一類的詩歌具有獨特的李白特色,令人的情緒不自覺地隨之高蹈。這類詩歌好像是最好的音樂,令人不自覺地隨著節奏起舞,精神也隨之昂揚。

首聯高妙在“高臥”兩字,高臥為何?這句詩透露著一種難以平靜、不得安寧的心緒,李白的情緒是激蕩的。

第二聯上句好在一個“古”字,下聯好在一個“連”字。城邊的古樹從早到晚,秋聲不斷,這種秋聲不斷,聽到一個不知自己為何來此的人耳中,會是一種什麼感受?李白寫出如此的秋聲,緊承首聯的情緒,遞進了一層,令我們體會到他的心緒是迷茫而苦悶的。

“魯酒不可醉”,貪酒的李白居然覺得魯酒無味,醉不倒自己,而喜好狂歌的他,更覺得齊歌雖然唱了,可無論如何宣泄,都不能抒發出他的情意。

為什麼呢?因為他思念杜甫,這思緒激烈浩蕩如同汶水一樣,李白要將它與汶水一起寄與杜甫。

李白這首詩的詩意和詩境都很好,敘事也極流暢,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這首詩中激蕩的氣韻,這才是最醉人的東西。強烈的情緒感染力是其特色。

望九華贈青陽韋仲堪·李白

昔在九江上,遙望九華峰。天河掛綠水,秀出九芙蓉。

我欲一揮手,誰人可相從。君為東道主,於此臥雲鬆。

李白這首詩的藝術價值純在氣韻的跌宕,他那種汪洋恣意的瀟灑,實是發揮到了極致。

首聯好處在兩個“九”字,九江、九峰,李白用這種奇特的方法營造出了獨特的氣勢。第二聯的天河掛綠水,氣象宏大、超脫,而下聯的“秀出”兩字,直接寫出了一種天地造化之工,仿佛造物主垂下一掛天河,秀出了九朵芙蓉(首聯的九華峰)。第二聯堪稱是鬼斧神工的妙句。

第三聯寫出了李白特有的那種詩中王者的氣勢,我欲一揮手,何其豪邁瀟灑,而“誰人可相從”顯然是充滿了自信和輕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