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孤雁歸巢1(2 / 2)

彎刀上的寒光映進了年輕將軍的眼中,他浮霜的眼睫沉了一沉,片刻寂靜後,開口落了一個字——

“殺。”

風雲乍起,草卷煙塵,遙遙千裏苦戰,早已殺紅了眼的大齊將士怒吼著衝向聿支城門。

馬蹄揚塵的瞬間,那根提著性命的繩索被彎刀切斷,沈蕭在衝天殺氣中墜落了城牆。

他心中並無畏懼,大齊若能收複國土,他半條殘命,死不足惜。

身子安然下墜,千鈞一發之際,卻並未落得粉身碎骨,依稀中,沈蕭看清了那位年輕將軍的臉。

似曾相識,他不能確定。

意識昏沉的時候,沈蕭覺得自己的身子輕飄飄的,眼前是一片混沌,不知道魂魄要遊蕩去哪裏,也不知遊蕩了多久,而後身上開始痛,從五髒六腑到肌肉骨骼沒有一處不痛,半昏半醒間,沈蕭確認自己沒死,腦海中的記憶慢慢恢複,從城牆跌落的時候,有人將他救下了。

“郢王殿下,郢王殿下……”

有人在耳邊喚他,幾聲之後,終於將散碎的魂魄喚回了身體中,沈蕭緩緩睜開雙眼,床側的人見他醒來,欣喜呼道:“醒了,快去稟報將軍!”

數日昏迷,沈蕭思緒空白,仰躺良久才恢複思考能力,他身子不動,轉著雙眸打量周身環境。

房中利落的陳設,皆是齊朝風格,這不是尋常屋舍,是一間營帳。

是齊朝的軍營。

昏迷前的事情如數記起來了,沈蕭撐著身子,從床上坐起。

“郢王小心。”守在床側的人上前攙他。

沈蕭微微側目,看到身旁有一男子,魁梧身材,弱冠年紀,麵相忠厚仁義。

這男子一身玄鐵盔甲,是大齊將士的著裝,再看盔甲鍛造,可分辨出他不是普通的士兵,官階也不至將帥,大抵是位副將,沈蕭從前沒見過他,叫不出他名字,客氣對他道:“多謝將軍。”

聽到如此稱呼,對方惶恐俯身:“末將薛方,在營中任職參將。”

“薛參將。”沈蕭自然改口,柔聲詢問:“我昏迷多久了?”

“五日。”薛方答道。

五日,沈蕭沉思片刻,問:“朔北戰事如何了?”

“回郢王,朔北之戰我軍大捷,逐州失地已收複,秦將軍親手取了聿支第一武將的首級,生擒了聿支王子和皇族重臣一百七十九人為俘。”

如此,便算是以牙還牙了。

未等再說什麼,沈蕭胸腔一陣悶癢,用拳頭抵著嘴唇,急咳了幾聲。

薛方焦急:“殿下稍候,我已叫人去告知將軍了,軍醫很快便來。”。

沈蕭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事,緩過氣息,抱歉地對薛方扯了個笑意。

身上的皮肉是有些痛,這咳嗽卻不算什麼,聿支天寒,肺疾是去的第二年便落下的毛病,氣候有變時會發作,除了幹咳的病症,其他倒也不影響什麼。

氣息平複,他問薛方:“請問薛參將,你說的秦將軍,可是我朝新上任的武將?”他笑意有些苦澀,對薛方道:“我離朝太久,文臣武將都認不得了。”

薛方道:“回郢王,將軍在軍中為將已有數年,想來,殿下應是認得他的。”

沈蕭眨了一下眼,心中猜測沒有說出口,等著薛方繼續說。

薛方道:“我們將軍,是秦太傅的二公子,不知殿下是否還有印象。”

內閣大臣秦廣邕,在朝兼任太傅一職,教導了沈蕭十幾年,沈蕭遠赴聿支做質子前,是朝中上下默認的儲君人選,自然秦廣邕也被尊為帝師,位極人臣。

恩師自是不會忘記,隻是秦府的二公子,沈蕭從前隻在宮宴上與他見過幾麵,沈蕭的年紀稍長於他,彼時,二公子不過是個束發之年的懵懂少年,現如今許久未見,他樣貌變了幾何,沈蕭哪還能一眼認得出了。

至於他的名字,沈蕭更是無從記得,極力回憶片刻,試探問薛方:“秦二公子,是叫,秦……玦?”

薛方憨厚一笑,點頭道:“正是。”

另一處,奉命去通報的士兵匆匆趕到將軍營,秦玦背對門口,端坐不動,盔甲褪去一半,露出寬展的脊背,起伏綿延的肌肉上布了幾處傷,最重的一處見了骨,軍醫正在替他換藥,那藥粉作用在患處有燒灼之痛,秦玦卻眼也未眨。

“何事。”

士兵站在門口,對秦玦抱拳躬身:“稟將軍,郢王醒了。”

秦玦呼吸一重。

身後的軍醫冷靜道:“將軍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