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曼玲的話令祈少君愧疚難當,因為至少在他自己看來,他就是個處處留情的大混蛋,又哪裏值得托付了?
“我今夜可以睡得安穩些了……總之,少君哥,我告訴你……無論如何,我今生今世都不會放棄……”
放下了這幾句話,美麗的少女轉過嬌軀,大步走回竹屋。
走了幾步,她突然又柳腰輕折、怔怔地望了祈少君幾眼,深深道:“還有一事,還是告訴你的好……當日看到你墜下懸崖後,我萬念俱灰下,曾立下了一個誓言今生除少君哥你之外,我司徒曼玲終身不嫁!”
司徒曼玲已回竹屋就寢,她今晚的確睡得很踏實,縱然不知明早該如何麵對祈少君,她也不願把話再憋在心頭。
而祈少君佇立於夜幕下,久久未動一下、也未發過一句話,他明早更不知如何麵對司徒曼玲,設想若是沒有當年鐵血盟的劇變,她應該是自己指腹為婚的妻子了吧,也許吧……因為一切的一切都會不同了,可是……
慕冰會如何?雨晴會如何?若心和水瑤又會如何?
他真的不敢再往下想。
不過,他真的很喜歡這位敢愛敢恨的姑娘,坦率直言毫不做作,在她身上似乎已見不到那個在山塘街廟會上無端尋釁的刁蠻千金。可是,她為自己付出了那麼多,自己恐要成為伴梅先生第二,一輩子背著這份歉疚活下去麼?
還有,妻子身在敵營孤軍奮戰、隨時麵臨著凶險,她的身體怎麼樣了?她在那裏多呆一天,就多傷一天的心……
“啊啊啊啊!!!!”他突然仰天長嘯,聲震四野!
“你哪還有時間為這些兒女之情愁苦?!別忘了你是祈少君!”
他長嘯即畢,垂首朝著眼前的墓碑頹然一跪,深歎道:“前輩……請您教教我,我該怎麼做……!”
皓月當空下,白衣少年的身影皎潔更勝皓月,然心中卻百轉惆悵……
同樣的月色,然在朝天宮的陰霾籠罩下,卻成了灰暗的孤空殘月……
慕冰依舊一襲黑金色衣袍,襯托著她曼妙豐盈的身段,美人放下了帶血的布條,緩步走到了窗前盈盈坐下,凝望著烏朦的天邊和淒灰的月色……
“嫦娥仙子……天上寂寥千載,瑤宮寒苦,你難道不孤單麼?”
她還是沒變,還是那個氣場冷冷的絕情仙子,但倘若他在此,便一定能看出她的不同,那冷削的氣息過去都是在保護自己、杜絕一切外界來的傷害,可是現在,這股寒冷卻在反噬自身、深深凍傷著自己,因為她無法原諒自己,她一而再地刺傷了他的身軀和心靈……
朝天宮內琉璃金碧、奢華至極,但對慕冰來說,哪裏比得上閑卿穀那小小的石室香閨,那沁人肺腑的舒適溫馨?可是……她卻深深地傷害了那個給予她無限溫暖的少年,無論因為什麼理由,她都無法原諒自己!
所以,她此刻的左肩上也有一道劍傷,因為她無法忍受自己的狠,也隻有這麼做,她才能讓自己好受些,而且……這場戲還得演下去!
“嗬嗬嗬……冰護法,你果然沒令本座失望!”
梟帝已走到了窗口,看到桌上的傷藥和帶血的白布條,沉沉道:“是他?”
慕冰沒有回答,原本渙散的冷削氣息倏然而聚!
梟帝見她這般,道:“宮內的療傷靈藥世間無雙,保證連疤都不會留下。”又訕笑道:“絕情仙子也會中癡情之毒,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慕冰眼波一,冷冷道:“你不說,沒人當你是傻子。”
下屬對自己這等態度,梟帝本不會輕饒,但也許是早就厭煩了別人對自己頂禮膜拜的快感,所以自從慕冰出現後,給予了他太多的與眾不同,此刻見對方這等態度,他也隻是淡淡一笑,道:“多謝讚賞,那就說點別的……聽說,你最近跟我夫人走得很近?”
慕冰道:“尊主覺得很奇怪是麼?”
梟帝曬然道:“當然奇怪~~因為她從來沒有一個朋友,最重要的是,她曾經有過的那些所謂的朋友……也都死了個精光,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
慕冰問道:“為什麼?”
梟帝道:“很簡單,她已經從那些‘朋友’身上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所以她就不再需要那些朋友了。”平淡的幾句話,不知掩埋了多少冤魂,夾雜了多少謊言和欺騙,也漠視了多少忠誠和信任。
慕冰道:“所以,我將會是下一個這樣的朋友?”
梟帝道:“所以本座忍不住想問你,她想從你這裏得到些什麼?”
慕冰道:“尊主不妨猜猜。”
梟帝劍眉微軒,淺笑道:“駐顏秘術。”
慕冰冷笑道:“尊主當真是了解女人,比我那乳臭未幹的相公強多了。”
梟帝心頭微顫,暗喜道:“怎麼?冰護法的意思是?”
慕冰淒然道:“他刺傷了我,我自然恨他……不過,尊主若是有心,等你殺了他之後再說吧……因為隻要他一死,我便沒了丈夫,自然可以改嫁他人。”
這等投懷送抱的暗示一出,卻並未令梟帝有何興奮感,他反而劍眉微皺,疑心道:“奇怪了,你不是對他癡情得很麼?怎麼突然又一反常態了?”他顯是因對方最初的想法與現在天差地遠,他的猜忌之心在告訴他有詐!
慕冰卻嫣然道:“尊主此言差矣,我絕不會改變主意,隻不過我現在正恨著他呢,一時之間自然恨他不行,但過一陣子就會不恨了……所以,趁我恨意未消之際,尊主您該如何做,還請尊主好好斟酌。”
梟帝微微一愕,隨即大笑道:“好!冰護法,本座適才多心了。現在有你這句話,本座對祈少君便不會再留手!”又問道:“你當真不後悔?”
慕冰道:“我已說過,我恨他死不過是一時之氣,也不知能恨多久,沒準數日之後便後悔了,所以尊主最好趁我還未後悔的時候……”
梟帝低眉不語,他年少時也曾有過一段情感糾葛,所以很喜歡捉摸女人,但捉摸了多年,卻越來越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女人的心,是永遠捉摸不清楚的,尤其是麵對又愛又恨的男人時!
但這已經無所謂了,至少慕冰已經鬆了口,從此刻開始,是否要除掉祈少君這顆眼中釘,已完全交由他選擇,但他卻反問慕冰:“冰護法,這可都是你自己的選擇……哼,祈少君折了我風雷兩員愛將,本座又豈能容他!現在既然你這麼說,本座可不會再顧慮你恨他還是不恨他,後悔或者不後悔了?”
慕冰一怔,急切道:“可是……!”
梟帝冷笑道:“怎麼?這麼快便後悔了?”
慕冰展顏道:“有一點吧……不過小女子也非輕言毀諾之人。從此刻起,祈少君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隻是,看尊主最近在秘密調動人馬,莫非是前往紫荊關挖掘聖武寶藏麼?”
梟帝皺眉道:“此乃軍事機密,你又如何得知?”
慕冰道:“猜的,因為藏寶圖是屬下為您取來的,難道還會不清楚?”
梟帝昂然道:“是啊,本座當年不惜背恩棄義,說到底就是為了這個,今生若能見到這批寶藏,縱死不枉!罷了,事有輕重緩急……反正,祈少君如今也是生不如死,本座念在你的情份上,再讓他多活幾天!”
慕冰心想他已然中計,曬然道:“無妨,一切任憑尊主處置。”
這時,鬼麵武士來到寢宮門口,躬身道:“冰護法!啊,尊……尊主也在!”
梟帝倒背雙手,沉沉道:“什麼事?”
鬼麵武士渾身顫顫,如同做了虧心事,顫聲道:“小、小的……是主母滅後娘娘部下,有請冰護法前往主母寢宮,教授主母駐顏之術。”
梟帝笑道:“看來,她對你這個‘朋友’很看重呢。”
慕冰道:“尊主有何指教?”
梟帝道:“本座之前已經指教過你了……何況對於她來說,是不會那麼容易交到你這個朋友的,但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不會放棄。”他說得十分輕鬆,但字字句句之間都隱含殺機。
慕冰冷然一笑,道:“多謝誇讚,但尊主似乎也很想看我們之間的好戲。”
梟帝笑道:“你倒是提醒了本座,後宮暗鬥、英雌相爭,這場戲似乎比祈少君的還要有趣~~嗬嗬!”
慕冰道:“人生就如一場來去匆匆的戲,我們置身於人生的戲台上,早已分不清楚什麼是真、什麼是戲。”
梟帝聽她似乎話中有話,問道:“你想說什麼?”
慕冰已走到了門外,轉身道:“尊主,屬下冒昧一問,敢問當年在您身上所發生的那些戲,您可還有所留戀?”
梟帝微微一鄂,問道:“你指什麼?”
慕冰道:“我這些日子時常想,背叛親人朋友,也不失為一件難能之事,必須要有放棄一切、摧毀一切的覺悟,現在我經曆了這一切,感觸頗深,而能夠體會我此刻感受的人……尊主您算是最合適的一個。”
此話是梟帝最大的心病,按理說他絕不會容說這話的人再多活一時半刻,但麵對眼前的慕冰,也不知是出於什麼情感左右,他幾無排斥與怒恨,反倒是傲對夜空幽長一歎,久久後在強作一橫道:“哼,你不會是現在才明白吧?殺伐之路本就是如此,承受過地獄之火的煎熬,徹底燒盡情、義、憐、愛、親、友這些凡塵枷鎖,方能成就大事!”
慕冰道:“那麼尊主可有遺憾?”
梟帝冷冷道:“你今天的話有點多呀。”
慕冰道:“請恕屬下偈越,屬下曾聽一位女子講起過她幼年的事,她曾是個賣香燭的孤苦少女,那晚她饑寒交迫又受了重傷,險成路邊凍死骨,有一個哥哥用自己的血救了他,照顧她撫養她,直到他的兄長將自己帶走……時隔多年,那女孩一直朝夕思念著當年的恩人。”
聽到這些,隻見梟帝陰峻的麵容上閃現了一絲微弱的馨慰,仿佛這一幕曆曆在眼前,但這一絲情感也就這麼一閃而過,根本無法目及,隻聽他不屑道:“這個與我有關麼?”
慕冰見他如此便不再追問,大步離去,隻聽到殿內傳來梟帝的聲音:
“哼,本就與我無關!那個恩人二十年前就死了,是讓那女孩一生懷著這個美好的牽絆活下去,還是殘忍地打破它……嗬嗬!”四下無人之際,梟帝念叨了一句殘酷的感言,隨後苦笑數聲。
“想不到,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帝梟雄,也有不為人知的一麵……”這是慕冰的內心獨白,她緩步走在幾乎會讓人迷路的朝天宮裏,一邊思索著,一邊繼續與痛苦孤寂相伴相抗。
當年,絕情仙子在江湖上享負盛名,雖仇家無數,卻無人敢來尋仇,正是因為她武功高強兼才智過人。但自從有了那個人,有他悉心照料,有他的保護,她漸漸覺得自己的才智用不上了,當然,她也希望這樣,因為跟在他身邊,她感到好輕鬆、好溫暖,生命也因此有了色彩。
但現在,她不得不重拾自己的一切,她要憑著自己的智慧與膽略,跟這身側些人周旋到底!
“少君,我已促使梟帝的野心膨脹,我們的這場戲已經成功了大半了,你可一定要堅持下去呀!我也會堅持下去……一定會!”
寢宮內,梟帝佇立許久,似乎也在追憶著當年之事。
直到一名忍者般的斥候無聲無息出現在他的身後,低聲道:“尊主!”
梟帝並未轉身,昂然道:“說。”
斥候道:“恭喜尊主,從此江湖上再沒有無劍山莊之名!”
梟帝低叱道:“少說那些我已經知道的,說重點!”
斥候道:“尊主吩咐,屬下自不敢怠慢!那晚夜襲無劍山莊,祈少君果然半路殺出,此人劍法通神,頃刻間殺退我們的人馬,可惜他為時已晚,司徒蒼穹已經瀕死,而且祈少君還在後院祠堂被冰護法一劍刺傷!”
梟帝肅容道:“當時是什麼情況,詳詳細細地告訴我。”
斥候道:“情況是這樣……(省略數千字)”
到最後,那斥候道:“雖然就交手了數十招,但險象環生,祈少君或許是對冰護法還念著舊情,因此留著三分餘地,但冰護法似是積了幾百年的恨意,對祈少君招招奪命,所以……依屬下愚見,不像是在演戲。”
梟帝訕笑道:“是麼~~幾百年的恨意?還招招奪命?”
斥候抱拳道:“尊主駕前,屬下不敢妄言!”
梟帝嘖了一聲,又問道:“還有呢?”
斥候道:“沒有啦。”
梟帝反問道:“沒有?”他轉身望著桌上的帶血布條,問道:“冰護法不是受傷了麼?”
斥候沉凝一瞬,道:“這個……屬下未曾看見,恕屬下不敢妄加論斷。”
梟帝故作一歎,走到桌邊緩緩舉起布條,自語道:“這可有意思了,這跟我印象中的你,既像又不太像啊……何況要是真那麼恨,卻為何沒有殺了他呢?反而傷害自己……冰護法,你自己說呢?”
斥候道:“這個……屬下不太明白。”
梟帝曬然道:“嘖!我問你了麼?!”
“這……”斥候垂首不語,梟帝又走到窗台邊,仰望陰空長歎道:“情感之事,是作為一個人最難以理解的東西,尤其作為當局者……”隻見他突然麵目一凜,喝令道:“可不管如何,既然你已經放話,本座便不再留守!即刻傳令各地分舵!全力狙殺祈少君!格~殺~勿~論~!”
斥候領命退下,梟帝神情乖戾,冷笑道:“劍法通神……哼哼哼!”
梟帝非帝,卻堪比帝王風采,甚至猶有過之。
滅後也是一般,雖非真正帝後,也總是無所不用其極地去毀掉淩駕於她又或是她看不慣的東西,但看她所居住的這座寢宮,倘若讓當今皇後見了,恐怕也非斬了她不可。
寢宮中香氣濃鬱,雕欄玉砌、滿堂華彩,金絲楠烏木的承梁立柱、四麵翡翠牆壁、錦幔低垂,還有那能倒映出人影的地板,連那張巨大的床榻都不是在民間所能見到……總之奢華二字所需具備的條件,這寢宮內不可能有一樣或缺!
這是慕冰第四次來到這寢宮,但她第一次來時神情淡然,因為眼前這珠玉華貴的場景在她心中,遠不及那閑卿穀的香閨……也確是如此!
但她還是環顧了一下四周,因為第一次來的時候,數十點寒星突然從她左側襲來,雖說她反應奇快、疾掠閃避,但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獨孤惜曾暗地裏告誡過她,這寢宮的主人,是當今世上暗器功力最強的七人之一!
回想當時那電光火石的一瞬,想起對手那無法比擬的快準狠,尤其是對方還說:“本後不過使了六成功力而已!”所以,她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但後來的三次卻再也未遭暗算,而這一次同樣一切太平,但她卻見到眼前這流蘇錦帳的牙床上躺著一個人……一個男人……已經死了的男人!屍體身上無血跡、亦無傷痕,卻見周身血管暴突、又呈紫黑之色,又見極細的蚊須針刺中了屍體身上多處要穴,這些要穴不會立即使人於死地,但同時刺入,相互牽引,便會令人受盡髒腑撕裂的痛苦而死,尤其是正享受血脈賁張的肉欲時刻,更令人欲罷不能,可見凶手認穴之準無與倫比,而心腸之歹毒更是遠勝五毒!
慕冰轉首一看,隻見床榻邊的毛氈上還散落著一套鬼麵武士的行頭,她便即恍然,榻上的這屍體是何身份自然明了,無怪適才來她的寢宮傳喚的鬼麵武士神情如此驚怖……
梟帝說得對,無論是誰,想從這女人身上索取什麼,代價必定無比慘痛!
寢宮後的一扇雕花門緩緩打開,一股朦朧的蒸汽隨之溢出、很快地消散,蒸騰的氣霧之中盈盈走出一個身著淡黃色輕紗的胴體……
胴體,這般形容那水霧中的身影當真最恰當不過,眼前的這個妖媚的輪廓,慕冰望去宛似霧裏看花、神秘婉約,再加上醉人的香氣隨之撲鼻而來,已不難猜出眼前是什麼樣的人,何況慕冰早就見過。
回想起來,第一次來這裏時,暗襲她的是一位滿頭珠翠、發髻高挽的美豔婦人,她的笑容如此溫柔,一雙眼眸也是嬌美的,全身散發著一種勾魂蕩魄又令人會不覺放下戒備的魔力,但她出手之狠辣,全然不似她的麵貌那般甜美!
獨孤惜落落瀟灑,南居夫人孤冷出塵、司徒曼玲英姿颯爽、玄若道長道骨仙風,而她自己亦是唯美絕世,而眼前這位美婦,縱然容貌風華不及她們五人,卻又是另一番美景。
此刻,這位美婦雖因沐浴而除去了貴氣的珠玉,長發飄散、輕紗羅衫,但嬌美的眼波、柔媚的語聲和夢一般的香氣依舊如初,她微笑地扭動腰肢、輕足走向慕冰,輕紗掩飾下的胴體,輪廓妖嬈、酥胸半現……
慕冰凝視著這豐腴的體態和嬌媚的神態……同樣是成熟女子,她雖自負世間永駐的絕色,卻自問沒有這等成熟婦人的風韻!
她不禁暗付道:“倘若麵對她的不是我,而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哪裏的經得住這等勾魂攝魄的魅惑力!明明入了地獄,都能感覺仿佛到了天堂樂土!”
她轉首看到那牙床上的屍體,更證實了自己的想法……
不過她也絕對相信,有一個人……定能不為所動!
“喲!冰冰,你來啦~~讓你久等了!”她扭動腰肢,邊走邊道
慕冰躬身道:“滅後娘娘召見,屬下豈敢怠忽?”
滅後媚笑道:“不是跟你說了麼?我們是姐妹,別再娘娘這般稱呼,姐姐叫何月姬,你就叫月姬姐姐……或者直接叫姐姐得了!”
慕冰陪笑道:“承蒙姐姐如此抬愛,小妹恭敬不如從命。”
滅後微笑額首,轉首一望床榻上的屍體,麵色突地一冷,厲聲道:“誰這麼玩忽職守?!不是吩咐你們把這具臭皮囊抬出去麼!”其實她根本未下令,下屬們焉敢妄動?更不敢直言她並未下令。
但一聲厲令後,丫鬟們連忙七手八腳收拾眼前的殘局,見她們手腳利索,想必是對於這等事情早已司空見慣,而且也絕不會將心中的情緒顯露在麵上。
而她們的主人這個叫滅後的女人,每當她得到短暫的發泄之後,對方必成牡丹花下之鬼,而她就是喜歡欣賞對方那生不如死的時刻,事後,她便走入那常溫的浴池裏沐浴、沉浸於水霧彌漫之境,而當她躍出浴池時,看看鏡中的自己以及那洗淨的胴體,又會恢複那溫柔甜美的模樣,所有的罪惡與荒淫,仿佛都已被那溫水洗去了……
但是,罪孽是那麼容易被洗去的麼?
她轉首麵對慕冰,又擺出溫柔親切的神情,道:“妹妹……來來,我們一邊坐,今晚姐姐心情好,想跟你秉燭夜談。”
她微笑額首,神態溫和,心中卻冷如霜刀,暗付道:“哼!老規矩,先跟你扮幾天家家酒,等我學全你的內功心法……哼哼!”
“姐姐先請。”慕冰巧笑回應,但她又是何等人物,她要的就是借這幾天家家酒,為所有人爭取時間,也為自己爭取一份暴風雨來臨前的安寧,所以她表麵上嬌笑嫣然,心中早已暗暗恨道:“哼!毒婦,盡管放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