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披荊又斬棘(2 / 3)

鐵中玉又道:“而且你們注意到沒有……壽誕之上,所有的仆役為顧客斟酒都是用酒壺,他卻總是捧著個壇子走來走去,就算要往酒壺裏倒酒,那也不用抱著酒壇寸不離身,而且還偏偏那麼湊巧撞上了暗器?說明他早已嚴陣以待……祈小弟呀,看來是有高人在暗中相助於你呀。”

祈少君承認,因為他早默認了這個推論,而且毫無疑問!而鐵仲玉接下來的話更讓他心中魂縈夢牽……

“此人才智不凡,隻是他忽略了一點……就是他那一聲驚叫,也許他想故意裝作驚嚇和怯懦的樣子,但倘若他真的是湊巧幫你擋住了暗器,試問他一個尋常小廝,哪來得及發出驚叫?當然,還有一種可能他的驚叫聲是真的,但若這個說法成立,那麼姑且不論這個小廝是誰,但可以肯定,他一定非常擔心你的安危。”說到最後一句時他故意放低語聲,溫言道出。

祈少君心中感傷,垂目沉吟道:“我明白……全都明白……”這是實話,因為他之前早已有所察覺,而此刻鐵仲玉則給予了他一個確證!

他長身一起道:“各位兄長,請恕小弟失陪,有些事情我已耽擱太久。”他深知自己已身陷重圍,隨時會有身首異處之局,所以心中一時坦然起來、隻想做一件事情了,那就是……

“我想盡快找到冰冰!”他說這話時,眼神中充滿了似水柔情。而鐵古風三人,這三個他最好的兄弟和朋友,都深感這位小弟的至情至性。

古月軒見他顯露去意,問道:“那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接下來打算回無極門,了解當年的來龍去脈。”他本欲這麼說,但他陡然想起了當初在無劍山莊書房,司徒蒼穹告誡他的話

“賢侄心懷坦蕩,當真是難得……不過江湖險惡、人心難測,切記不要隨意向人表露心跡,此乃我輩生存之道。”祈少君憶起這句告誡,不禁苦笑道:“司徒盟主,多謝你的諄諄告誡……”

所以為大局著想,他暗下決意連兄弟們也不必告知了,遂道:“我打算先去找冰冰,反正離風波亭之約尚有數月時間。”

古月軒正色道:“也好,希望到時……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祈少君輕歎一聲道:“大哥放心,是對是錯,到時我自會作出決斷。”而後他抱拳一揖道:“鐵哥,還有大哥、二哥……今日一別,大家各自珍重,日後再聚定要共謀一醉!”

風輕語笑道:“豈止共謀一醉?還要並肩殺敵!”

古月軒道:“不錯!不過少君,你要走的話……就必須答應我兩件事!”

祈少君道:“大哥請講!”

古月軒道:“第一件事,今後無論如何一定要好好保重,不可再讓若心再傷心流淚,能做到否?”其實祈少君朝不保夕,但古月軒還是想聽他金口一諾,因為對於曆經數劫而不死的他來說,這個承諾的確如同一顆定心丸。

所以聽到祈少君額首應承,他又道:“至於第二件事,那就是……!”

話音未落,古月軒突然俯身、沿屋麵疾掠衝向鐵中玉!結果,鐵仲玉豪無防備之下,被他兩隻冰掌猛抓住了雙腳踝,冰玄勁力隨心而至!

鐵仲玉登時劇震,駭異道:“古老弟!你這是幹嘛?!”

古月軒死死抓住,大聲道:“不幹什麼,不過是強作一回冰人!少君!第二件事,快幫我一把!”

祈少君早已領會,正當鐵仲玉隨之運力相抗、正欲一招製住周身空門的古月軒,卻見祈少君迅捷無倫地劍指疾點他“肩井”“曲池”“期門”“璿璣”四處穴道!其實以鐵仲玉這一身蔑視天下的武功,這三個小輩就算聯手攻他,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一身玄天無極功體更是無懈可擊,隻是眼下這等情況,他是打破腦袋也想不到的,隻得乖乖受製……

“你們三個臭小子!到底葫蘆裏頭賣的什麼藥?!”他暴喝道。

祈少君笑道:“賣的是治相思病的藥!哼哼~~鐵哥,如果你真以為小弟需要你來保護,那你就太小看我了!走了!”他一飛衝天,轉瞬消失!

古月軒封住了他的雙足後,朗笑數聲、隨之一掠而去……

至於風輕語,早知他二人“偷襲暗算”的緣由,笑著走到鐵仲玉麵前,輕輕放下兩壺早就準備好的酒,衝謙帶笑道:“鐵兄,這花前月下,您和即將來此之人郎情妾意,怎可無酒呢……請。”

水到渠成,他識趣地朝另一個方向一掠而去。

這兄弟三人都是輕功絕頂,轉眼間消失無蹤!

“喂!你們三個臭皮匠!給我滾回來!!你們……啊呃?!”突然他閉嘴了,也傻了!要說這世上有什麼能讓鐵大俠頃刻閉嘴或者變成傻子,隻有一個人能做到蕭菁!

隻見高挑的翠衫身影緩緩躍上了屋頂,深情地望著鐵仲玉……

鐵仲玉又是滿麵紅暈,表情尷尬道:“嗨……好久不見……”

蕭菁波光流轉,曼聲道:“這次,你總沒法再逃了吧?”

鐵仲玉恨不得把那三個小豆包擰作一團,然後狠狠一腳踢進黃河裏!可現在他的兩隻腳已經無法動彈,以他的功力要化解也不難,可是偏偏又被祈少君強橫霸道的劍指之力封住了四處穴道,運力受阻。所以,接下來這段時間裏,他唯有安心享受一下蕭菁那含情脈脈的眼波……

翌日晌午,洛陽城的大街,貨市流通、商貿繁榮,人流穿梭不斷。現今亂世之秋,在這裏還能見到這樣的繁榮氣象,令人多少有些欣慰。

但此刻,有一個白衣少年正悶悶不樂地踱步於大街上……

“喂毒暗器……無鹽羅刹……銅麵具……”他嘴裏不停地念叨著

昨天壽宴上的連番鬧劇,每件事情都是衝著他而來的,至少他此刻就是這麼想的……“江湖險惡”這句千百年來、江湖上人人會說的口頭禪,祈少君自幼隨義父劫富濟貧,早就耳熟能詳,孤身出道後更是深有體會……現在,又經曆了那麼多生死劫,他第一次體會到了這四個字中滲出的森森寒意!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慕冰究竟芳蹤何處?念雪又去哪裏了?司徒曼玲以後又該如何麵對?這些情感羈絆也令她心力憔悴,這一路走過來,他不知有多少次想仰首長嘯一聲,一泄心中的鬱鬱之氣。

西天取經路途險峻,豬八戒成天念著回高老莊。祈少君亦暗付:“幹脆回雨溪鎮去,和雨晴共度一生得了!”過去,他也曾想過若未出山,現在定和水瑤幸福生活著,可這終究是一種假設,而今水瑤的一縷芳魂不知何處,此刻和雨晴的這個想法,他也不過自我嘲諷一下罷了,因為這條路已經走到了眼前這一步,已經不容他有回頭之念了……

走著走著,他來到了洛陽城中心的市集……

他前天來過這裏,但由於要陪念雪玩賞吃喝采購,是以並未太在意,而此刻他孤身寂寥、心情鬱鬱之下,眼前的那座仙風道骨的劍神雕像,再次深深地映入了自己的眼簾。

“數百年前,這獨孤大俠可是武林中的一代傳奇!”

街坊們都是這麼說的,祈少君知道自己也姓獨孤,一個在武林中最富傳奇色彩的姓氏,因此他現在瞻仰著這座英雄雕像,隱隱感到自己就是在仰望著自己的父親一般,因為他的父親不正是一位為國為民的獨孤大俠!

他瞻仰著劍神塑像,思付道:“父親,如果您是孩兒的話,會如何麵對?”

而如果那劍神雕像會開口的話,一定會說:“你已經做的很不錯了。”

突然,一點寒星從他背後疾射而來!

已成驚弓之鳥的他,此次不會再雙指去夾了,輕輕一個淩空橫身一轉,輕輕躲過!但是當他輕輕落地後,雙指還是夾住了暗青子,因為他淩空閃身的那一瞬間,刀鋒般的目力看出了這支暗器沒有之前的“特別”之處,在已經躲過暗器之後,迅捷出手跟進一夾……

能在這一瞬間做那麼多事情,就隻一天時間,他的武功顯然又有進境。也難怪,無論什麼人什麼事,每經曆一次生死關頭的考驗,隻要能活下來的人,都會有長足的進步……

立足一定,卻見街坊們都在呆望著他,他曬然一笑道:“各位受驚了!在下適才瞻仰英雄前輩,心潮澎湃不能自已……見笑了!”

而後,他緩緩取下了係在暗器上的字條,上麵寫著:“白雨金茶樓”。

白雨金是牡丹的別名,牡丹又是洛陽城最美的風景,因此白雨金茶樓裏的牡丹花茶遠近聞名,縱是男士也十分青睞,宛丘名媛們更是每日絡繹不絕。

最重要的是,這間茶樓仍舊保留了盛唐前期席地而坐的風格,顧客們都得先脫掉鞋子,然後進入茶樓大堂,在茶幾前盤腿或跪坐下來;至於衣冠不整或汙手垢麵之人,必定會被兩個身形彪悍的堂倌擋在門外。

所以,祈少君生平最不屑踏足的,就是這種狗眼看人低的奢靡場所,但此次他應邀而來,誰會邀他到這裏來,而且還是用這種方式?他從匿名信箋中已知是何人,但他走進茶樓卻不肯脫靴,兩個身形彪悍的堂倌立時如兩扇門板一合,在他麵前並肩一站,同時沉聲道:“脫靴。”

祈少君輕哼道:“為什麼?”

堂倌依舊同時沉聲道:“脫靴。”

祈少君雙臂交叉於胸前,昂然道:“倘若我偏不脫呢?”

堂倌同時道:“請回!”

祈少君道:“可是今天我非進來不可,但我絕不脫靴。”

堂倌同時厲聲道:“脫靴!”

祈少君左右掃視了一下他們,輕笑道:“你們說話,就隻說兩個字嗎?”

堂倌同時道:“不錯!”

祈少君軒眉道:“那我也送你們兩個字。”

堂倌同時道:“什麼?”

祈少君麵色一變,厲聲喝出兩個字:“找~~死~~!!”

一聲厲喝之下,隻見茶樓滿堂客人、掌櫃及堂倌俱都為之一驚,多雙目光同時朝向門口三人!祈少君掃視一周,緊接著目光凝聚在眼前兩個堂倌身上,隻見二人一怔之下,立時目赤麵青、胸膛一挺,擺出一副倨傲的模樣,似乎是要怒叱眼前之人:“小子,竟敢不識抬舉!”

祈少君低叱道:“奉勸你們乖乖讓開,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正值此劍拔弩張之際,隻見大堂後麵“梅蘭竹菊”四個雅間,其中的“湘妃竹間”裏傳出一聲傳喚:“這是我請的貴客……讓他進來……”這聲音平和,同時隱含著凜凜的威嚴,令人不自覺得俯首聽從。

兩名堂倌隨之如兩扇打開的門板,分開兩側,極不情願得擺手請他入內,其實他們該去燒柱高香、慶幸自己命大……

清新雅致的湘妃竹間看似陳設簡潔,實則裏麵的一草一木無不名貴之極,一套海棠紅紫砂茶具少說也值五千兩,黃花梨木的茶幾,一旁伴唱彈奏的是洛陽城最有名的歌姬,連裝飾用的竹子是最珍貴的龍鱗竹。

祈少君很從容地走進雅間,在一名青年文士的茶幾對麵盤腿坐了下來。

隻聽那文士沉聲道:“你來了?”

祈少君沉聲道:“難道不是你約的人來了?”

文士道:“怎麼會敢來的?”

祈少君道:“你都敢來,我又為何不敢前來?”

文士輕歎一聲道:“知不知道,有時候太有膽色也不是好事,死得快。”

祈少君冷然注視著他,道:“不錯,你敢邀我前來,也挺有膽色。”

文士輕哼道:“好大的口氣,不過也算我沒看錯人。”

祈少君道:“換言之,如果我不敢來,也就不值得你們這麼勞師動眾了。”他一邊說,一邊輕輕撥了撥煮水的小火爐。

文士問輕聲道:“是不是在廣場那邊,便已猜到是我了?”

祈少君毫不否認,道:“我認識的人,包括女人在內,也沒見得有一個是滴酒不沾的,會約我來這裏的人,除了你,我還真想不出還有誰。”說完,輕輕嘬了一口茶,呼了一口氣道:“果然是上好的牡丹花茶……”

文士看他舉止頗為在行,於是道:“你似乎也很喜歡品茗。”

祈少君道:“略懂而已,但這種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場所,我是頭一回來。”

他話中之意再明白不過,元朝時期,人就是被分成了三六九等,倡導種族的不平等,正是導致蒙元的鐵桶江山,不到百年就分奔離析的主因之一。

隻聽他又道:“說真的,這些日子以來,被你們折騰地喝毒酒、遭暗算,幾次險些見閻王……現在有你陪著,安安靜靜地喝杯下午茶,求之不得。”

文士嘴角一笑道:“很好,非常好……”

之後,兩人默然相對、緩緩品茶,沉默了許久……

祈少君打破了沉默,長歎道:“我大哥古月軒曾問過你一個問題,今日我也忍不住想問一句同樣的憑你的劍法和才智,大可以縱橫武林、笑傲江湖,幹嘛非要淪落到當奸賊的爪牙呢?”

文士道:“你不會明白的……有些事,由不得你決定。”

祈少君不語,他本想追問一些因果什麼,但他沒問下去,他沒必要知道,對方也不一定會說,他隻需知道自己根本改變不了什麼,又問道:“那麼,那個讓你不得已而為之的人,是否也同你這這般想呢?”

文士沉吟許久,才沉吟道:“寧人負我,我勿負人……”

祈少君歎道:“孫兄,其實我很想念那天在雨溪居咱們對峙的情景,肝膽相照的朋友固然難求,而擁有一個肝膽相照的對手,那就更難能可貴了。”

那文士便是無情劍客孫孤雲,聽到祈少君的肺腑之言,冷酷無情的他也不禁微有動容,正色道:“祈兄弟,就憑你這句話,你就是我此生唯一的知己。”

祈少君道:“所以……你寧願選擇過不願過的生活、做不願做的事,也要留著這條命,靜候和我一戰之日?”

孫孤雲默然,但等於便是默認了……

祈少君問道:“那你約我來,又是為了什麼?”

孫孤雲道:“想問問你,你是否準備好了?”

祈少君道:“如果我說還沒有呢?”

孫孤雲道:“我會等下去……”

祈少君又問道:“好,咱們之間的事先不談……敢問孫兄一句,我祈少君是什麼大不了的人?到底是為了什麼,你主子要對我這麼個江湖末學連施煞手?”

孫孤雲道:“你一定非知道不可?”

祈少君正色道:“就算死也不能做個糊塗鬼。”

孫孤雲道:“但你早已不是江湖末學,你是武林未來的君主。”

祈少君故作一怔道:“這可愧不敢當!但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成了你們朝天宮的眼中釘,而你們對不識時務之人的一貫做派,我倒也清楚。”

孫孤雲額首道:“你也應該清楚,最重要的原因還不是這個,而是……”他眼中寒芒一閃,冷冷道:“你叫獨孤少君。”

此話一出,祈少君也是心房一顫,同時利芒一閃、立時周身戒備!

孫孤雲見狀,收回冷削地神情,道:“這是現在最大的原因。”

祈少君冷冷道:“也是我必須要死的理由?”

孫孤雲承認道:“你可別小覷了朝天宮的情報網。”

說到情報網,祈少君很清楚,這偌大的江湖多年來一直都被一張可怕的網籠罩著,這張網鋪天蓋地、殺機重重,羅網人的名字就叫朝天宮!還有他此刻可以完全肯定的一點,朝天宮和他父親之間,必是不共戴天的死敵,所以朝天宮要將獨孤世家斬盡殺絕,不留一個禍根!

他隨之問道:“我的身世你們又是如何知曉的,不知可否見告?”

孫孤雲道:“無劍山莊一役後,我們這裏有人已經掌握了你的一些事。”

祈少君便即恍然道:“是老賈?對了,這次他怎麼沒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