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少君切口道:“你想問我哪裏來的銀子是麼?這還不簡單,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以前住哪裏,又是幹什麼的。”
慕冰挖苦道:“綠林劫匪,而且膽大包天、連朝天宮的暗鏢都敢搶。”
祈少君笑道:“不!我是山民不是山賊!而且我喜歡做俠盜,反正搶來的都是見不得光的不義之財,我把大都數都分給窮苦百姓了,自己留下一些,因為總是要用上的嘛!我身上帶的銀票,夠咱們用一輩子的了!”
慕冰問道:“你就這麼喜歡當大俠?”
祈少君道:“過去是,不過……後來我才慢慢了解到,大俠並非隻是拯救蒼生、風光無限而已,大俠還要麵臨生離死別、還會連累身邊親人,更會麵臨艱難抉擇……大俠不是那麼好當的。”
慕冰並未接口,因為在這一點上,久曆江湖的她或許比對方看得更透,而且她更清楚比起真正的大俠,江湖上沽名釣譽的所謂“大俠”沒準更多。
隻聽祈少君又曬笑道:“所以,我現在更喜歡當護花使者!”
聽到這話,慕冰沒有再嗔怒、而是靦腆地一笑,因為她越來越覺得這個少年雖然有時看似放蕩不羈,卻是心懷坦蕩、待人真誠……
數日後,他們來到了杭州北城門前……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當汴州。
一首詩詞道盡了對家國的憂慮,到最後果真成為了亡國的前奏,而眼下外族人侵占中原,這首詞更是道破了紙醉金迷的黑暗現實。
但是無論如何,杭州天堂之美傳承至今,令人神往!
和蘇州城的小橋流水人家比起來,杭州之美別有一番風景。自古以來,多少美麗的愛情傳說都誕生於此,許仙和白素貞之間的生離死別,至今還能在杭州城大街小巷和西湖斷橋邊,於說書先生的口中娓娓道來……
風吹楊柳岸,如詩如畫的西湖,更是令人流連往返……
西湖,是一首詩,一幅天然圖畫,一個美麗動人的故事,為天下文人墨客所傾慕,能與傾國女子西施相比的,天下唯有此湖!
“水光瀲灩晴偏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祈少君一邊朗誦著蘇東坡的名詩,一邊攜著慕冰一邊在蘇堤漫步,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麵,聞聽著畫舫上的鼓樂吹笙,他一邊欣賞著如詩畫般的美景、一邊也想著這背後的代價,當時的權貴們不記靖康之恥、偏安一隅,現在外族侵占大好河山、欺淩漢人百姓,前後相較豈非異曲同工!
一想到這裏,心懷忠貞的他不禁心中悲歎。
慕冰可沒他那麼多愁善感,低叱道:“哎,你愁眉苦臉的在想什麼呢?”
祈少君便即回神,苦笑道:“沒什麼,有點感傷罷了。”
慕冰冰雪聰明,自然一聽就明白他心中所念,隻是她自己都背負了莫大的冤屈和苦楚,又哪有心思關心國家社稷,更何況也輪不到她來關心。
於是她嬌嗔道:“我還以為你一心都想著怎麼照顧我、保護我呢,哼……”
祈少君忙道:“別冤枉我,我想著呢……”
這對璧人白衣如雪、並肩而行,配以這西湖美景為襯托,遠遠望去當真如詩如畫,所以兩人走在遊人眾多的西湖邊,又是引來了無數少男少女們羨慕與嫉妒的目光……尤其是女子們,一雙雙秋波看著美冠如玉的祈少君,但轉眼看到美若天仙的慕冰相伴著他,又立刻感到自慚,不由得黯然垂首。
百鳥朝鳳,能令天下鳥兒都相形見拙的絕世風采,這也許就是像慕冰這樣的女子真正的魅力所在吧,隻不過這魅力之後的代價也的確是太沉重……而且,盡管心中愉快,但卻不同於祈少君表裏如一的開心,慕冰絕美的麵容上依舊是冷若冰霜,眼波也依舊是冷冷的,所以一路漫步,接踵而過的遊人們,盡管為她的絕世容顏而陶醉癡迷,但也無不感到一股令人不敢靠近的肅殺之氣……!
而感覺最清晰的人就是祈少君,不過他深知她高冷的性格,雖不以為然,但也有一種榮耀感,因為對方對自己的態度在漸漸改變。
沉浸在遊山玩水的喜悅中,兩人不知有否發覺,在這無數對眼光之中,已經開始有心懷歹意的眼光朝他們射來……
“喲,這姑娘長得真是美若天仙!”輕佻的語氣隨之傳來
“姑娘,你若是寂寞,小弟陪你一起去陸羽茶樓,喝一杯下午茶,如何?”
他們沿著蘇堤一直走到了白堤,打算劃船遊西湖……於是,祈少君讓慕冰在碼頭等候,自己到遠處的一個貨攤上為她買一頂遮陽用的輕紗。
可剛付了錢,就聽到耳後傳來刀劍相交的聲音,有人在碼頭那邊打起來了!
他連忙跑回碼頭一看……隻見一名紫衣劍客和一個黃衣刀客在互鬥,這兩人均是年方弱冠,但武功倒都頗有火候,黃衣少年的刀法沉穩、一柄金刀守得極為嚴密,而紫衣少年劍法迅捷淩厲、攻彼顧我,兩人俱都是派中精英!
祈少君思付道:“這黃衣的應該是金刀門人,紫衣的是點蒼劍派的弟子。”然後轉首又問慕冰道:“怎麼回事?”
隻見慕冰麵色鐵青,冷冷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可是過不了多久,恐怕人人都會說這是我造的孽!”
祈少君便即恍然,這兩個名門少年一定是垂涎於慕冰的美色,緊接著又因為互相爭風吃醋,一言不合便打了起來,可到頭來卻隻是一廂情願,為了個毫不相幹的女子……可關鍵問題在於,無論誰輸誰贏,又有何意義?而且萬一鬧出了人命,那這個罪責又得算在誰的頭上?!
一念至此,祈少君心頭寒栗,瞥眼又見慕冰一直木然僵立,似乎對於這類事情早已司空見慣,“紅顏禍水”一詞的意思,他今日算是見識到了!也終於明白了慕冰的無妄冤屈究竟從何而來!
“可是她又有什麼錯?!江湖上的那些所謂的英雄豪傑,隻會把罪責推到一個女子身上,實則全是一幫沒血性的孬種、沒擔當的懦夫、不知羞恥的敗類、不知自省的偽君子!”他心頭暗罵著這幾句話,不禁憤從中來。
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男尊女卑”四個字禁錮著人們的思想,男人把一切榮耀歸於自己,卻把罪責都推向女子,甚至已成為理所當然!妲己、褒姒、楊貴妃……數不勝數!李清照隻因是女子,她的詩詞就一度被人稱作淫詩豔詞,這又算得什麼?無奈麵對這等不公道之事,世上縱有明眼人,卻又歎少的可憐。
這些人這些事無不是最好的例子,更是慕冰的前車之鑒!
“不!我就不信這個邪!”祈少君心中響起一聲暴喝!
他勇氣頓生,再抬眼一望,眼見兩個少年均是心高氣傲、絲毫不肯退讓,要知江湖中人,真正有骨氣的固然不少,但敢做不敢當的人卻更多,眼看流血事件即將釀成,他斷不能再坐視不理,毅然挺身而出!
瞬念之間、他飛身疾掠至那兩個少年之間,抓住間隙、左右兩掌齊施疾攻二人小腹,迫二人這招自救,兩個少年果然一驚之下、同時擰身暴退一丈!三人如風交集一瞬,隨之各自散開……
祈少君左右各望一眼,見此二人麵帶紅暈,原來還帶著幾分酒意,要知道酒醉之下,那是什麼不敢做的事情都會有膽量了。他兩麵抱拳道:“二位兄台好俊的功夫,都是江湖同道、後起才俊,何必為了點小事弄的不可開交呢?不如化幹戈為玉帛,大家交個朋友,豈非美事一樁?”
“小子!你他媽又是什麼人?”紫衣少年道挺劍指著她
“就是!咱們兩個切磋技藝,你來瞎攙和什麼?”黃衣少年道
祈少君雙手護叉胸前,訕笑道:“切磋技藝?瞧你們兩個適才刀劍互拚的氣勢,敢問這是切磋技藝,還是以死相拚呐?”
紫衣少年怒道:“就算拚死,又關你什麼事呀!”
祈少君傲然道:“如果你們實話告訴我你們互鬥原因,那就關我的事了。”
黃衣少年道:“你什麼意思?”
祈少君道:“是我先問你們的,你們幹嘛打起來?”
兩個少年聞聲一鄂,他們當然不敢說自己是為了爭女人、爭風吃醋。
黃衣少年隻得挺起胸膛強辯道:“我們以武會友,不為什麼!”
祈少君正色道:“是麼?也就是說,你們若是拚個兩敗俱傷,也都是你們自己的事,跟誰都無關咯?”
兩人沉吟了一瞬,不約而同昂然道:“正是!”
紫衣少年又道:“所以小子,你還是乖乖一邊兒涼快去,少來淌這渾水!”
祈少君朗聲道:“嗯,很好!在場諸位都聽到了……不關我、也不關任何人的事!那你們繼續‘以武會友’吧!”隨後回頭道:“慕姑娘,咱們走!”一抄慕冰的衣袖轉身走向碼頭,兩個少年人木然呆立著。
走了幾步,突聽紫衣少年吼道:“站住!那美人不能走!”
祈少君聞聲回頭,突然目光如電芒,冷削道:“你說什麼?”
紫衣少年一見他懾人的目光,渾身一顫道:“我說……這位美人……是我先看上的!”
黃衣少年搶上道:“不對,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一言不合,兩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又爭吵起來,隻怕過不了幾句,又複刀劍相加之局麵,所以祈少君厲喝道:“你們誰先看上都沒用!”
兩人同時怒叱道:“你憑什麼這麼說?!”
祈少君分指兩人道:“因為美人先看上的既不是你、也不是你,而是我!”
兩人頓時語塞,強作道:“胡說!不、不可能!!”
祈少君輕哼道:“豎起你們的耳朵給我聽好了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你們兩個一廂情願在這裏爭得你死我活的幹嘛?也不怕惹人笑話!”
此言一出,那兩個少年一鄂,周圍也是一陣嘩然,雖心有不甘、但也不禁暗讚這對白衣璧人的確配對,但最驚訝的必定是慕冰本人,嬌軀木然呆立、絕美的嬌靨上滿是驚詫,難以形容的神情。
“臭小子你……!!”她心中暗罵,卻也不知該怎麼罵法。
黃衣少年一怔下,強顏大笑道:“小子,就憑你也配得上這大美人?”
紫衣少年獰笑道:“就是,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兩人嘴上這麼說,但是看到眼前的少年偉岸俊朗的外表、耀眼的神采,這話罵出口,實在是一點兒中氣都沒有。
祈少君也不留情麵,道:“我早就照過了,至少比起你們兩個還好看點!”
“你……!”兩人惱羞成怒,戳指一哽
祈少君又道:“奉勸你們二位,趕緊去旁邊的茶攤喝口茶醒醒酒,這裏這麼多人在看著,你們二位不在乎名聲,我還怕柳、江二位大俠丟不起這個臉。”
但這話一出,少年衝勁伴著酒勁又起,兩人同時暴喝一掠,一上一下朝著祈少君迎麵撲上!紫衣少年劍走偏鋒、疾刺祈少君右脅重穴,這一招“墨雲流”恍若揮毫,但柔緩中帶著極大的殺機,若是刺中足以令對方斃命;而黃衣少年則旋動身形,手中金刀狂風暴雨般連晃九下虛招,“九旋金刀斬”當頭披下,非把祈少君劈成兩半不可!
“我跟你們有什麼深仇大恨,居然對我施此毒手!”祈少君暗怒道。
眼見兩個少年前一刻還拚得你死我活,轉眼間居然頗有默契、剛才交手互相摸清了對方的路數,這未加商議下的刀劍合璧竟似多年苦修,這一招合擊,尋常高手根本無法直攖其鋒,除了閃躲……
“大家讓開!”祈少君一聲暴喝,喝退圍觀眾人!
他卻根本沒有閃躲,眼見正麵金芒閃灼、下盤烏光入流,他右掌護胸、左手擰指向後挺直,間不容發的一刹那,疾掠而上!
“嗷嗷嗷~~~~!!!”隻覺勁風疾掠,一陣龍嘯聲震蘇堤楊柳湖岸,附近的湖水都蕩起陣陣漣漪!久久未平靜下來……
閃芒交錯後,三個少年都已落地,但黃紫兩個少年跨步僵立、兩股顫顫,麵色蒼白、汗水涔涔而落,也不知是冷汗還是熱汗,若不是苦練多年頗有根基,隻怕早已嚇得腿軟癱坐。
四周圍觀的人也是膛目結舌,剛才隻看到隨著一陣龍嘯響起,金光刀影和寒光劍影陡然消失,此刻隻剩下兩把已經斷掉的刀劍還握在兩個少年的手上,斷下來的部分呢?在祈少君的手上……
電光火石一瞬,祈少君在刀光之下、劍光之上尋得了一絲間隙,即便再快的招式,一旦被他捏準,便可一擊製勝!他如劍龍般竄入間隙,兩手劍指早已貫滿真力、順手一夾!他本隻想奪下對方兵刃,不想對方二人功力頗強、緊緊握住,而他如若撤招,誰敢保證他們不會“回馬槍”,瞬念之下別無選擇,隻得祭出煞手,未傷人命卻更摧人心!
祈少君隨手拋下斷刀斷劍,“叮呤!當啷!”這斷刀斷劍落地之聲,聽在那兩個少年的耳中,是多麼敲擊自尊之心的蕩魂之聲!他們自幼及長,何曾遇上過如此不可思議的對手,和如此不可思議的武功!
在場圍觀的人中也有不少身配兵刃的江湖武人,眼見剛才那炫人眼膜的一瞬間,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不禁都思付:“這個白衣少年是何方神聖?”
他們在思付,祈少君則緩緩走到那連個少年眼前,輕輕一揖道:“小弟適才多有得罪,還請二位兄台見諒。看二位的身手必是門中高足,假以時日,在江湖上何愁沒有一席之地?今日怎可為了這等有悖於門風和江湖道義之事,鬧得如此不可開交?”
黃紫兩個少年早已僵木、無言以對,至於酒意,恐怕早已醒了……
祈少君又道:“你們若是不服,盡管衝我來就是。還請不要為難那位姑娘。”
言語之間,祈少君放眼四顧,隻見圍觀眾人之中,有不少對著慕冰揣著不懷好意的目光和言語不善者,他憤恨之下,索性大聲道:“我醜話說在前麵!這姑娘是我的!你們想從我身邊搶走他,先稱稱自己的斤兩!倘若你覺得自己的武功比這兩位兄台高,不妨和我比劃比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