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向心毒露狹路逢仇(2 / 3)

眾人俱是整日未進飲食,落店之後,立即開始飲酒用飯,那張敬安癡癡呆呆,守著穀寒香寸步不離,一起一坐,俱都隨著她行動。

穀寒香秀目流盼,一顧霍元伽道:“近來的江湖情勢,霍兄料必清楚,綠林之中,是否有後起之秀?”

黑風峽一戰,使她威儀倍增,羅浮一叟聽她詢問自己,不由自主的放下酒杯,抱拳答道:

“自從盟主身死後,少林、武當兩派,氣焰更甚往昔,加以綠林道中領導乏人,是以隻要小有名氣的人,全都斂跡養晦,以避株連,新起的人物尚未聽說有過。”

鍾一豪忽然接口道:“嶗山三雄,對胡盟主崇敬有加,他們得了夫人的號令,定然不待四月初八,即會趕到迷蹤穀內,還有屬下的一些舊部,也必是聞令動身,兼程趕來。”

穀寒香轉眼望著麥小明,問道:“酆秋共有幾個弟子?”

麥小明笑道:“三個半。”

隻見穀寒香玉麵一沉,雙目之內,迸出一股煞氣,麥小明急忙接聲道:“本來就是,我算半個。”一指張敬安道:“他還有兩位老兄……”

穀寒香突然冷冷一哼,截口道:“酆秋是罪魁禍首,本來我打算料理了陰手一魔之後,就去找他算帳,不想他自投羅網,竟會送上門來。”

麥小明問道:“師嫂想要殺他嗎?”

穀寒香冷冷一笑,尚未講出話來,甬道之外,突地傳來一陣疾步之聲。

眾人轉麵望去,隻見拘魄索宋天鐸舉步若飛,匆匆奔了進來。

穀寒香雙眉微聳,問道:“那兩個老道,可是武當派的?”

拘魄索宋天鐸行了一禮,道:“正是武當四陽之二,青陽白陽二人。”

穀寒香悚然一驚,暗暗忖道:“在武當派中,這兩人輩分崇高,聯袂北上,定然是有重大事故。”思忖之際,一股騰騰殺機,陡地自眉心露出。

拘魄索宋天鐸話未講完,睹狀之下,心神不禁一凜,不覺的住口不言。

穀寒香沉聲問道:“兩人如今到了哪裏?你是否泄露了行藏?”

拘魄索宋天鐸忙道:“二人並未發覺屬下,他們才到城北一家客店門外,店中立即有個中年男子迎出,三人未曾交談幾句,同時往城外奔去,行色匆匆,好似有什麼急事,屬下跟出城外,發覺三人所去的方向並非恒山,故而回來請示。”

穀寒香忖道:“武當派人多勢眾,‘五行劍陣’非同小可,想殺武當四陽,談何容易,現下這兩人落單,再不下手,更待何時?”

心意一決,頓時推杯而起,目光一掃鍾一豪和巴天義兩人,道:“你二人內傷未愈,就留在店中歇息吧。”說罷當先往房外走去。

張敬安一見,立時跟在她的身後,霍元伽與麥小明也都離座而起,隨同向外走去。

忽聽鍾一豪大聲道:“屬下也願同往。”

穀寒香似是無心理會二人,隨口“嗯”了一聲,疾步往店外走去。

她出了店門,宋天鐸立時上前帶路,一行八人,順著長街疾行,直往城北奔去。

她出城外之後,穀寒香問明所行的方向,立即吩咐眾人隨後跟上,自己展開輕功腳程,全力朝前疾追。

曠野之上,夜風呼嘯,遍地積雪,泛出一片皚皚的白光。

她這一全力疾奔,霎時撇下了眾人,但那張敬安卻如流星趕月一般,雖然終是越掉越遠,卻逐漸超在霍元伽等人的前麵,麥小明好勝之心大起,竭盡全力,緊追在張敬安之後。

疾奔了半個時辰,突見一座小小的岡巒橫在前麵,隱約的金刃劈風之聲,隨風送到了耳畔。

穀寒香深吸一口長氣,颼颼颼接連激射,刹那之間,搶進了數十丈距離。

突地劍光耀眼,強勁的掌風,呼呼作嘯。

穀寒香一躍七八丈,嬌軀尚未著地,忽見人影晃動,喝叱之聲大起,眨眼之間,四個手執兵刃的男子,一字排在眼前。

但聽一個粗重的口音大喝道:“來者何人,火速報出名號!”

穀寒香目射冷焰,向身前四人橫掃一眼,蓮步輕移,直往打鬥場中走去。

這平岡之上,三個人激鬥正烈,一個是五短身材,瘦骨嶙峋,雙臂特長,鳩形鵠麵的人,另外兩個,則是一般打扮,發挽道髻,身著藏青道袍,花白長髯,飄拂胸際。

忽聽先前那個粗重的口音厲喝道:“回去!”

原來四個攔阻穀寒香的大漢,被她懾人心神的目光一掃,俱各為之一怔,待得神誌清醒,穀寒香業已走到近處,玉掌一揮,直向居中二人橫劈過來。

那出聲發話之人立在最右,此人手持一柄寬達五寸的厚背鋸齒刀,一見穀寒香恃強硬闖,不覺惱羞成怒,聲出刀出,反手一招“猛虎當道”,一刀斜劈過去,霍霍刀風,震得人耳膜生痛!

但聽居中二人齊聲一哼,身形後仰,被彈出一丈開外。

穀寒香隨手一掌,既無劈空嘯風,亦無暗勁潛力,兩個手橫兵刃的彪形大漢穴道已被震閉,倒地不起,說時遲,當時快,未見她變招換式,纖指倏合,已將那柄勢如瘋虎的鋸齒刀握住。

那人一刀劈出,驀感手腕一震,刀身紋風不動,駭極之下,雙腿一坐馬步,暴喝一聲,竭盡全力,猛地將刀往懷中一奪。

同時間,左麵那名大漢大喝一聲,一根粗如鵝卵的七節鋼鞭,朝穀寒香攔腰擊到。

穀寒香一雙冷芒逼射的美目,依然盯注打鬥中的二道一俗身上,但聽她冷森森一哼,纖腰微擺,形如柳絮隨風,倏地橫飄三尺,借著移形換位之勢,皓腕陡地一折。

忽聽一個清朗的口音縱聲道:“姑娘手下留情。”

話聲中,一條人影如雷奔電射,由十餘丈外一閃而至。

此人輕功奇高,來勢如電,穀寒香心頭微微一驚,功貫五指,力透刀身,霍地沉腕一擰。

但聽“嗆”的一聲脆響,那柄寬達五寸背厚寸許的鋸齒刀,竟被她春蔥似的纖指硬生生捏斷。

似她這等嬌美如花,柔弱如水的女子,手握刀鋒,力斷利刃,怎不令人駭然,兩個大漢駭極而癡,目瞪口呆地立在當地,仿佛泥塑木雕似的。

那電閃而至的人影突然沉聲道:“爾等還不退開,莫非當真要找死!”俯身揮掌,頓時解了地上兩人的穴道。

兩個大漢聞言一驚,齊聲一喏,疾步退了開去。

穀寒香凝目望去,隻見來人年約二十五六,一身銀色勁裝,劍眉星目,猿臂蜂腰,背插寶劍,英氣迫人。

忽聽劍氣掌風之中,響起一個蒼勁的口音道:“時寅,貧道等以多勝少,情非得已,你再不束手就縛……”

隻聽那鳩形鵠麵,瘦骨嶙峋之人截口道:“少放屁!勝得了大爺時,大爺將項上的人頭給你。”

語聲中,雙掌翻飛,忽擊忽掃,疾變如電,招招不離兩個老道的要害。

穀寒香暗暗忖道:“此人骨頭好硬。”移目望去,隻見那人臉色鐵青,雙掌烏黑,手肘以下,條條血管僨張,將手掌脹得又粗又大。

她目光如炬,三人雖然動作快速,往來如電,但在雪光反映之下,她卻看得纖微盡呈,巨細不遺。

那猿臂蜂腰的男子見她望了自己一眼後,重又凝神觀戰,移步往場邊走去,不禁俊麵微紅,抱拳道:“姑娘尊姓芳名?此人使的是‘黑煞掌力’,奇毒無比,姑娘若非……”

他本想說“若非他的同道,最好不要攏去。”話到唇邊,忽然想到如此秀美高雅的女子,決不可能是那時寅的黨羽,莞爾出言,隻恐唐突佳人。

要知穀寒香也不過二十許人,她天生絕色,雖然飽經憂患,心若槁木死灰,但是外表看來,依然是個豔光照人的少婦。

穀寒香一聽那以一敵二,掌對雙劍之人姓時,使的又是“黑煞掌力”,頓時芳心一動,飄身向場邊閃去。

那猿臂蜂腰的男子,見她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不覺一呆,接著雙肩一晃,隨著躍了過去。

驀地,一陣疾風貼地掠到,但見張敬安舉掌一揮,不聲不響,陡然朝那猿臂蜂腰之人背心擊去。

這一掌來勢奇詭,力道驚人,掌挾腥風,淩厲之極。

那猿臂蜂腰之人,身手居然極高,耳聞掌風襲到,蜂腰一扭,霍地轉過身來,健腕一掄,猛地一掌迎去。

忽聽他驚聲道:“血手印!”

“砰”地一聲巨響,兩掌一接,激風旋回震蕩。

他功力原本較遜,又是倉促反身發掌,以短敵長,竟被震得右臂麻木,內腑齊動,眼花耳鳴,身軀彈出一丈之外。

張敬安一掌拍出,身形絲毫不停,瞬眼之間,靜立在穀寒香身側。

突地,麥小明疾掠而至,敞聲笑道:“範玉昆,吃我一掌!”揚掌一揮,猛向那猿臂蜂腰之人天靈蓋上擊下。

但聽喝聲大起,六七條人影齊向麥小明撲至,寒芒電掣,刀劍鞭鉤俱有。

原來這猿臂蜂腰之人,正是已死的神劍範銅山之子,北嶽“落雁穀”之戰,曾與麥小明狠拚百餘合,未曾分出勝負。

名家之後,果然非同凡響,範玉昆被張敬安的“血手印”震出丈外,身形依然未倒,此時眼看麥小明一掌壓下,欲待還擊,無奈右臂無法舉起,隻得恨聲一哼,猛力往一側竄開。

麥小明嘻嘻一笑,道:“饒你不死!”騰身而起,倏地飛過迎麵撲來之人的頭頂,瀉落於穀寒香身旁。

激戰中的兩個老道,顯然是知道穀寒香是敵非友,兩人一般心意,都想速戰速決,盡快將那名叫時寅的人毀在劍下。

兩個老道功力之深,堪稱武林一流高手,兩人所使的劍法,更是大異尋常,但見此劍未消,彼劍即長,此劍倏出而收,彼劍未動而至,交織來去,如穿梭織錦,相生相應,綿密極頂,重重劍幕,將那時寅緊緊地裹在其中。

麥小明看了半晌,心中大感不服,脫口道:“師嫂,兩個牛鼻子太不要臉,我去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好嗎?”

他至今尚著道裝,見著道人,仍然叫牛鼻子。

穀寒香麵如玄冰,眼神隨著三人的劍掌幻動不已,口中冷冷地道:“留神瞧著,休得多話。”

麥小明嘀咕道:“武當派的‘兩儀劍法’,有什麼好瞧的,‘五行劍陣’,我也殺得進去,殺……”他要說殺得出來,忽然住口不言。

倏地,風聲嗖嗖,一叟二奇和鍾一豪、李傑等人,先後躍到場邊,簇擁在穀寒香兩側。

這麵的人越來越多,範玉昆和激戰中的兩個老道,俱都覺出情勢嚴重,霎時間,人影晃動,原是環列一圈的人,這時雁行排列,與穀寒香等人遙遙相對,兩個老道也劍勢緊迫,招招製敵要害。

那時寅殊為沉著,劍幕愈縮愈小,兩柄寒光耀眼的劍尖,在他周身大穴上點來劃去,他卻絲毫不見忙亂,雙掌交揮,護住周身要害,乘隙還攻,氣勢如虹。

他這黑煞掌力,乃黑道中極負盛譽的絕技,除了掌勢雄厚渾猛之外,還夾有異常強烈的毒氣,一被擊中,縱然不被震死,亦將為掌毒所傷,難逃一命。

拘魄索宋天鐸站了一會,見那“兩儀劍法”循環相生,如江河下瀉,越來越見威猛,時寅隨時有喪生的危險,他雖不知時寅的來曆,卻知必是黑道中人,敵愾同仇,不免關心,因而移近穀寒香身側,低聲道:“啟稟夫人,這兩個雜毛,即是青陽白陽。”

穀寒香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激鬥中,危機迭起,那時寅想是知道難逃一死,因而潑出了性命,招式一變,盡是以命換命的打法,冀圖拚個兩敗俱傷,與敵偕亡。

驀地,穀寒香冷冰冰一哼,人影乍閃,投入了劍氣掌飆之中。

場外之人,俱都早已躍躍欲動,穀寒香哼聲才出,麥小明即已翻腕拔劍,縱身往場內撲去。張敬安神誌不清,反應較為遲鈍,但他功力精湛,身法快捷,穀寒香嬌軀一動,他也隨同動作,縱身撲向場中。

豈料穀寒香的動作太快,麥小明和張敬安才至半途,其餘的人剛剛轉過念來,場中業已冷笑、怒喝、悶哼之聲,同時響起,四條盤旋交錯的人影,快若火花飛濺,突地分散開來。

凝神看去,隻見穀寒香滿麵冷笑,卓立在原地,兩個老道手橫長劍,並肩立在兩丈開外,須發倏張,臉色氣得鐵青。

那時寅站在兩者之間,氣息喘喘,汗水如漿,胸前一道長幾盈尺的劍創,血湧如泉,轉眼之間,濕透了胸前的衣衫。

穀寒香突然陰沉沉一笑,朝著青陽白陽兩個道人道:“你二人休要不忿,如果你們的本領,僅止於這套劍法,今夜就別想活命。”

青陽道長未及開口,白陽已搶先怒喝道:“你的口氣好大,莫非與‘迷蹤穀’有何關連?”說著向一叟二奇等人瞥了一眼。

穀寒香冷冷地道:“我姓穀,天下綠林,俱都歸我統轄,你是青陽,還是白陽?”

她適才投身劍叢之中,出手救人,雖隻一招半式,卻令青陽白陽震駭不已,是以她雖自稱統轄天下綠林,兩人卻無法不信。

白陽道長驚詫未已,站在一邊的時寅突然身形一仆,張口一噴,吐出一口紫血。

穀寒香雙眸凝光,在他麵上一轉,惑然道:“我瞧你血中瘀塊,莫非內腑已被重手法震傷?”

隻見時寅雙眼一翻,打量了穀寒香一眼,道:“哼!我若未曾受傷,憑這幾個鼠輩,豈是我的對手?”冷傲之性,溢於言表。

宋天鐸突然道:“你的口氣也不小,咱們夫人救了你的性命,你怎麼慢不為禮,道謝之言,也沒有一句!”

穀寒香看那時寅濃眉一豎,似欲發作,頓時玉手一擺,道:“屬下直言,你不必放在心上。”說著探手囊中,取出一隻羊脂玉瓶,攤開左掌,由瓶中傾出了兩粒龍眼大小,色作金黃的藥丸。這藥丸功能起死回生,鍾一豪與搜魂手巴天義俱曾服過,眾人見她玉瓶一傾,知道藥丸僅剩二粒,不覺全都睜著雙目,看她如何發落。

隻見她將一粒藥丸重又裝入瓶中,蓋好瓶塞,放回囊中,接著兩指一彈,將另一顆藥丸朝時寅投了過去。時寅接住藥丸,發覺她身旁之人,大都麵帶惋惜之色,怔了一怔,忽將藥丸擲了回來,道:“我今日受你援手之德,將來一定設法補報,這丸藥看來極為貴重,我不再領情了。”

穀寒香淡淡一笑,將那藥丸重又扔去,道:“武當派慣於群打合毆,你武功雖高,內傷未愈,逃得過今夜,逃不過明天,我救人救徹底,而且尚還有事相求於你,你快將藥丸吞下,我有話要講。”

青陽道長靜立一旁,左思右想,始終想不出黑道之中,何人配有穀寒香這等武功和貌美勝似天仙的妻室,忽向穀寒香稽首一禮,道:“貧道青陽,敢問女施主的尊夫,是哪一位成名的英雄?”

穀寒香突地目射寒光,陰沉沉一笑,反問道:“三年前北嶽之戰,你是否曾經到場?”

青陽道長似是未曾料到她有此一問,怔了一怔,始才緩緩地道:“那一次‘落雁穀’大戰,驚天動地,青陽恭逢其會,至今曆曆如在目前,不知女施主何以有此一問?”

但見穀寒香雙眉之間,陡地現出一道紫紋,殺機盈麵,厲聲道:“你是否識得‘冷麵閻羅’胡柏齡其人?”

這一句話,恍若晴天霹靂,但見白陽、青陽與範玉昆三人,身子同時一震。

胡柏齡死時,身上留著一道劍傷,自後背直貫前胸,刺穿內腑,當時赴會之人,以少林武當兩派為主,少林派無人使劍,其他雖有用劍之人,僅隻神劍範銅山的名譽最隆,但是範銅山和天禪、紫陽等為首三人,一上來便中了酆秋的三絕神針、七毒消魂散,三人同受重創。

當日之戰,穀寒香身畔的人,僅隻麥小明在場,但當胡柏齡重創身死之際,他卻業已退下,因而穀寒香等推究情勢,判斷胡柏齡是死在武當派的“五行劍陣”,或是白陽青陽等武當高手的圍攻之下。

此時,穀寒香眼看青陽白陽二人一聞胡柏齡之名,頓時麵色大變,身軀震動,越發證實了自己平時的判斷,霎時之間,隻感到心頭一陣劇痛,雙手顫抖不休。

驀地,隻見她仰麵望天,亢聲一陣長笑!

淒厲的笑聲,劃破長空,直衝霄漢,回音搖曳,久久不絕!

但聽她愈笑愈見激越,直笑得敵我兩方的人,俱都心搖神駭,目眩身顫,恍忽天搖地動一般。

陡地,笑聲戛然而止,穀寒香皓腕一抬,抽出了肩後的長劍,一步一頓,直對青陽白陽兩人身前走去。

張敬安早已被她淒厲陰惻的笑聲,駭得六神無主,手足不住的戰懍,這時見她亮劍上前,頓時探手腰際一摸,取出一個金光燦燦的黃圈,躡足跟了上去。

穀寒香陡地扭頭怒喝道:“滾回去!”

隻見張敬安手足一顫,舉步躊躇,一副彷徨無主的樣子。

鍾一豪和穀寒香相處迄今,雖然也曾遇她動怒之時,卻從未見過如此之甚,情知她夫仇當前,心中傷痛已極,故而雖有滿腹關注之情,卻不敢吐露半句,僅隻默然而立,憂愁地望著她的背影。至於一叟二奇等人,更是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

麥小明看張敬安呆了一呆,又要跟著上前之勢,急忙飄身過去,拉著他的手臂,將他拖了回來。

穀寒香突然陰惻惻一笑,目注青陽白陽二人道:“你們若不出手,我可不等了。”她那副冷漠的神色,和懾人的煞氣,確實使對方不寒而粟,對她望而生畏。

青陽道長單掌當胸,問道:“女施主莫非是已故江湖奇俠胡柏齡的夫人?”

穀寒香秀眉猛剔,嘿嘿一笑道:“江湖奇俠!好怪的諡號!”微微一頓,厲喝道:“穀寒香為夫報仇,你們準備了!”長劍一震,疾刺而出,突然襲向青陽的胸口。

隻見青陽白陽二人同時飄身,暴退五尺,青陽道長縱聲道:“夫人暫請住手,貧道等尚有下情奉告!”

穀寒香劍勢一收,冷然說道:“事到如今,昭然若揭,你們還有什麼話講?”

青陽白陽二人,突然相視一眼,同時將長劍插回了鞘中。

穀寒香秀眉一顰,淡淡地道:“武當四陽,久負盛名,你二人聯劍拒敵,未必不能自保,如此畏首畏尾,豈不令人齒冷。”

白陽道長性情原極驕躁,聞言好似忍無可忍,麵色一變,開口似欲講話。

青陽道長突地轉麵喝道:“師弟難道忘了掌門師兄的告誡?”

隻見白陽道長將頭一垂,低聲道:“白陽不敢。”

穀寒香看二人對答之間,神色自然,不似故意做作,不禁心下大奇,詫然道:“武當派自視甚高,縱橫江湖,素來是鋒芒畢露,但不知紫陽有何告誠,竟使你們忍辱含垢,如此的一再相讓?”

青陽道長雖然聽出她語含譏誚,依然不動怒氣,浩歎一聲,肅容道:“非僅敝派,連少林寺亦是一樣……”

穀寒香聲色俱厲道:“怎麼樣?”

青陽道長正色道:“武當、少林兩派,追念胡大俠的恩澤,敬仰他的俠骨仁心,兩派掌門俱已嚴命門下,任何情況之下,不許與大俠的遺孀動手。”

這幾句話,大出眾人意料,穀寒香也不禁悚然動容,滿腹殺機,消泯不少。

忽見時寅將那粒藥丸投入口中,朝著穀寒香微一抱拳道:“胡夫人厚賜,時某業已敬領,夫人有何差遣,隻管示下。”

穀寒香轉眼朝他一望,突然冷冷道:“所服的那粒藥丸毒絕天下,若無我的獨門解藥,百日之後,腹破腸穿而死。”

時寅一聽那粒藥丸竟如此陰毒,刹那之間,臉色變得難看無比,目射凶光,躍然欲動。

穀寒香知他正在暗中凝聚功力,欲待猝起發難,不禁冷冷一笑,道:“你內傷未愈,久戰身疲,此時與我動手,不啻自找死路。”

時寅怒哼一聲,道:“你解鈴係鈴,出爾反爾,究竟是何用心?”

穀寒香淡淡地道:“我要殺盡武當、少林兩派為首一輩的人,無奈眾寡懸殊,難以如願……”

時寅恍然大悟,截口道:“你的意思,是想我與這批人一樣,隨在你身側聽令?”說話之間,伸手向一叟二奇等人一指。

穀寒香冷聲道:“這批人原也各霸一方,武功威望,俱不在你時寅之下,你若願意入夥,也未見得受了委屈。”

隻見時寅濃眉連聳,沉吟不語,雙目炯炯,緊盯在穀寒香臉上,神色之間,獰惡無比。

穀寒香泰然一笑,道:“你仔細考慮一番,待我殺了這兩個道人,再與你從長計議。”

時寅突地牙根一咬,厲聲道:“要說殺盡武當、少林兩派的人,我時寅倒是自願效力,但卻不願受你羈絆,與這批人為伍。”

說著將手一伸,二度向一叟二奇指去。

羅浮一叟突然雙目一翻,冷哼道:“你是什麼東西,黑白雙魔不可一世,結果依然被武當派聯合昆侖峨眉兩派的高手,圍攻得重傷而遁,終於無聲無息而死,你父仇未報,還臭美什麼!”

時寅怒火如焚,右臂一舉,即待一掌劈去。

穀寒香玉手一擺,道:“時寅,他雖然出語唐突,但是所講的都是實情,你惱羞成怒,豈不令人見笑。”

時寅強壓怒火,狠狠地看了霍元伽一眼,陡地轉朝穀寒香道:“念你解圍之德,今日之事,恩怨兩抵,你報夫仇,我報父仇,我們各行其事,互不相涉。”

穀寒香看他似欲離去,頓時玉麵一沉,道:“且慢!恩是恩,怨是怨,哪有兩抵之事!”

時寅怒發如狂,厲聲說道:“依你如何?”

群雄見她講出這重大違常情的話,俱皆為之一怔,一雙雙精芒逼射的眼睛,全都集中在她的麵上,要看她到底是何居心。

穀寒香突然淡淡一笑,緩緩說道:“十餘年前,開封城發生過一樁震駭武林的血案,十四個武林高手,被殺在黃河渡口。”

這一樁慘案,曾經哄動一時,一叟二奇等俱是久走江湖之人,對於此事,全都耳熟能詳,知之甚稔,這時聽她突然提起,頓時傾耳靜聽,看她尚有什麼下文。

隻見那白陽道長口齒一動,似欲插言,青陽道長向他一施眼色,白陽道長立即緘口不語。

穀寒香微微一頓,忽然神情一整,肅然道:“時寅,你據實答我兩句話,我今晚救你的事,從此一筆勾銷,百日之內,隻要你勝得了我的雙掌,我定然解你腹中之毒。”

時寅濃眉一軒,宏聲道:“此話當真?”

穀寒香麵龐一寒,說道:“我說話算數,問你的也甚簡單,你願答則答,否則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