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孽屋(1 / 3)

星公冷央在眾目睽睽之下,要是舉步走去,日後就算殺得死聖女而無敵於天下,但這事傳出江湖之後,永遠都是個笑柄,要是不舉步過去,聖女勢必下令把自己當場殺死,那時縱然能使聖女清譽玷汙,卻也無補於事!

他迅快地轉念略一盤算,兩害相權取其輕,隻好乖乖走了過去。

心地聖女舉措在他胸口邊戳三下,道:“目下你雖然半邊身軀近似殘廢,但由於我禁製住你三大要穴,身上傷勢不至於發生變化!”

她轉眼望望眾人,突然向神算公子屠元庭等人道:“你們兒們如果另外有事,盡管請便!”

屠元庭對她真不敢仰視,垂下目光道:“在下確實有事待辦,就此請辭……”說無向杜筠招呼一聲,當下帶著杜筠易恒以及負傷的金旭、邵一峰等四人連自離開。

右鉤吳景將一匹馬牽到聖女身邊,請她騎坐。聖女指措皇甫維,道:“此子需要馬匹代步!”

星公冷央忍不住道:“聖女姑娘,你好不公平,獨獨對皇甫公子屢加優待!”

皇甫維冷笑道:“你不服氣的話,等到了家父麵前再說,趁早別自討沒趣!”

星公冷笑道:“笑話,你不過是皇甫大爺收養的孤兒罷了,可別當真以為自家是大爺的親生骨肉……”

眾人都訝異地向皇甫維瞧著,皇甫維山不改容,冷冷道:“你以為我自己不知道麼?”

星公冷央詭笑一聲,道:“你當然曉得此事,但你可知自家的親生父母是誰?”皇甫維不覺一愣,隨口道:“難道你會曉得?”

冷央鼻孔中哼了一聲,道:“老夫當然知道!”

皇甫維再也做聲不得,左右雙勾吳家二老。大力神翁唐世一。點蒼快將張博雲、武當婁真人等都對皇甫維生出同情之心。連靜虛子雖然和皇甫維有殺徒之恨,這時聽到他的身世,也不禁例然動心,滿臉仇恨不覺淡了許多,

心池聖女道:“我並非處置不公,而是皇甫維身負內傷相當嚴重,是以不須禁製穴道,同時把馬匹讓給他乘坐……”這話一出,眾人更加對皇甫維同情起來。

星公冷央道:“原來如此……我想跟他說幾句話,不知聖女姑娘意下如何?”

聖女頷首道:“你盡管跟他說!”

星公冷央和皇甫維離開眾人,星公冷央邊走邊說道:“我看聖女之意,無非要找到大爺見麵說話。在那等場合之下,我自然要吃大虧無疑!”

皇甫維道:“你知道就行啦!嘿!嘿……”

星公冷央接著道:“你且別冷笑,我的生死與你大有關係,假如我不幸的話,你永遠也不曉得你的親生父母是誰!”

皇甫維暗忖這老魔頭如此說法,定然隻有他一人曉得自己的秘密,略一沉吟,道:“你說這話有何打算?”

星公冷央冷笑道:“我要你沒法讓我脫身,以作交換!”

皇甫維沉思了好久,點頭道:“好,一言為定!”

星公冷央道:“我目下寫一封柬貼,密密封起,你等到自覺平安無事的情況下方可拆開,便知自家身世及親生父母是誰!”

皇甫維料想以他的聲望定然不會欺騙自己,以圖脫身,於是點點頭,加速兩步,走到聖女身側。

星公冷央從懷中取出一個長約五寸狹長鋼盒,另外找了一張白紙,打開鋼盒,取出一支長約四寸許的小毛筆,又打盒中取出兩個小瓷瓶,這時因大家都繼續趕路,他使命冷月神狐駐雲飛摟住身體,保持平穩的步伐,然後將白紙鋪在穀雲飛的背上,用那支特製小毛筆蘸一蘸小瓷瓶中的水,奮筆疾書。

他把這柬帖交給穀雲飛,輕輕道:“把這個交給皇甫維,並且問他有何回音?”

穀雲飛道:“弟子敬領嚴諭,不過以弟子所知,那皇甫維狡猾異常。極工心計……”

星公冷央緩緩道:“這是唯一的機會.我不得不冒險一試。”

穀雲飛道:“這麼說來,師叔仍然認為皇甫維有教聖女釋放我們的力量了,那就隻好試上一試!”他尋思一下,才加快步伐,走到皇甫維身邊,把那封柬帖遞了給他,輕聲道:

“你辦到了沒有?”

皇甫維搖搖頭道:“我還未曾想出妥善之法!”

穀雲飛道:“我有句話要你記在心中,那就是舒倩的性命掌握在你手中,如果我能脫身,自會設法阻止另一個知道她住址的人向上邊報告,如果我不能離開,那人為了立功,勢必把她住址報上去……”他說完立刻走開,不讓皇甫維有機會發問。

皇甫維付思良久,不知不覺靠近聖女,左右雙鉤吳家二老本來跟在聖女後麵,見他湊近去,突然衝上來,把他推開數尺。

皇甫維默然閃開,他此時一肚子俱是抑鬱情懷,雄心消沉,是以不與吳家二老計較。

走了不久,隻見山坳裏露出一座金碧輝煌的廟宇。心池聖女領先向那道觀走去,隻見現內匆匆出來數十名服裝齊整的道人,雁列兩側,當中通路有個須發皆白的老道長和類真人並肩肅立,聖女緩步走近時,那老人上前深深稽首,道:“青靈宮奧義道人覲見聖女”這老道人聲音衰弱,舉止龍鍾,分明不是武林中人,卻不知何故這等崇敬聖女?

心池聖女還了一禮,微笑道:“驚動老仙長法駕,實在於心不安……”奧義老道人緩緩抬頭,凝目望她一陣,道:“辱蒙聖女枉臨,微觀榮寵無極。貧道垂暮之年,居然尚能再餘教炙,實在喜出望外,聖女清!諸位請!”

聖女和他謙讓了一下,便走進現去,眾人在一間雅潔大堂中落坐之後,自有道憧送上香茗。

那奧義道人此時才有時間瞧著聖女帶來之人,目光一掃過皇甫維,麵色陡變,跟著又瞧見星分冷央,頓時訝然起身,舉手指著冷央道:“這一位……這一位……”

心池聖女接口道:“老仙長一生精研玄門法義,難道認得他麼?”

奧義老道人拭拭老眼,看了又看,緩緩道:“這一位是不是星公冷央?”

委真人在旁邊道:“不錯,就是他!”奧義老道人手指一側,指住皇甫維道:“這樣說來,施主就是-皇,皇甫孤?”

座中眾人都大感驚訝,隻聽奧義老道人接著道:“但昔年交誼與皇甫施主你辯道論法之時,似乎還沒有如今年青……”’

星公冷失哼了一聲,道:“原來你就是四十年前在塞上遇見的道士,想不到已蒼老至此,難怪我認不出是你!那一個是皇甫大爺的義子,並非皇甫大爺……”他說話迅決無比,但字字清晰;

奧義老道人訝道:“他不是皇甫施主,貧道倒不驚訝,但長得與‘一皇’這等相像,卻僅隻是他的義子,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奧義老道人思索了一陣,接著說道:“皇甫施主談鋒銳利加劍,險些把貧道多年信仰都連根推翻,經過一晝夜的談論之後,貧道竭精撣智,漸漸使皇甫施主無話可說。於是,旭日方升之際,他忽然上馬離開,臨走之前對貧道說;心池之上有位慧悟天生的姑娘,有大縱聖明之才,但其時年紀尚幼,須假以數年之後,那時或可為貧道解疑指難!他說完後揚鞭自去,直到數年以後,貧道赴心池謁見聖女,方知他們就是剛剛在武林中威名四播的一皇三公!而貧道於謁見聖女之後,心中疑難十去其九,滿意而返!”

眾人用齋之後,皇甫維便要求單獨謁見聖女。

在靜室中聖女和藹地接待他,問他有什麼事情。皇甫維道:“晚輩有個不情之求,想請您俯允!”

她點頭道:“但說不妨,不過你怎肯自稱晚輩呢?”

皇甫維肅然道:“你老是我義父一生最敬最愛的人.晚輩怎敢褒讀?”

聖女輕輕歎口氣,道:“這樣說來.他把一切內情都告訴過你了?是不是?”

皇甫維點點頭,隻聽聖女又接著道:“二十年來,這聖女二字,宛如雨把利刃日夕刺割我心,使我心中傷痕斑斑,唉,假如你義父當年不是那麼倔強.肯答應我改邪歸正,由我安排一次聚會.他當麵向大下武林各派領袖賠罪、我們便可以結為夫婦,不但可免去這二十年相思之苦,同時也可免去他和我的無窮苦難……”

她悠悠歎息一聲,那寂寞的花容,幽怨的歎聲,使皇甫維也感到十分歉疚,差一點抗替義父向她道歉。

她接著又道:“你來此之意,可是要替冷央那幾人說項;要求釋放他們?”’皇甫維征一下,道:“你老人家真是料事如神……”他為了表示恭敬,口中不得不稱她做“老人家”,但她一點不老!而且美麗聖潔之極,因此他說出“老人家”三個字時,心中別扭得要死。

心池聖女笑了一下.極是淒迷動人,皇甫維突然激憤起來,道,“晚輩可以為你去殺死他們,你老不必把他們放在心上!”

她婉然微笑,道:“看看你自家也忘了向我要求些什麼?但無論如何,你對我這麼好!

我總覺得感激你!不過別說你目下身負嚴重的內傷,不能與人動手,縱然是未負傷之際,也殺死不了他們!”

皇甫維搖頭道:“不,晚輩自然另有辦法,可惜時不我於,先得犧牲了兩個好女子的性命!”

她微微動容,道:“她們是誰?”

“就是日公舒濤的女兒舒倩,月公傳雷的女兒佟秀。她們都像是汙泥中的白蓮,暗穀中的幽蘭。假如穀雲飛不獲釋放,便無法阻止尹世澤向舒濤和佟雷報告她們的秘密居址了!”

聖女緩緩道:“你可是說她們已脫離舒濤及佟雷?此外尹世澤也投身在三公手下了麼?”’

皇甫維應了一聲,接著道:“三公都各有一個女兒,奉命來勾引我,聽說是要從我身上學我義父的‘采補陰陽秘術’,但她們都對我很好,寧願脫離三公!我把舒倩和佟秀安置在富春,約定她們不得走出大門一步!但穀雲飛他們已查出她們的地方……”

聖女望住他,微笑道:“穀雲飛和尹世澤都愛上一個,所以一直沒有向三公報告,是不是?這件事倒是值得考慮,不過,如果我的行動夠迅速的話,她們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是南維一聽也是道理,不覺垂下頭無話可說。過了一陣,他忽然抬頭道:“晚輩不能勉強你老答應,在下隻想請問一事!”

聖女轉眼望著天花板一緩緩道:“我己猜出你想問什麼,這個問題我真有點難以作答!”

皇甫維走前一步,懇求地道:“不,請你務必答複……”

聖女沉默一會,道:“我也很難答複你為何會對你特別好,我隻能告訴你一點,就是我這樣做並非純粹為了你義父的緣故!”

皇甫維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過了一會.他想起星公冷央的交換條件既然無法達成,頓時又抑鬱起來,正要轉身出去,隻聽心池聖女說道:“你如果當真為了舒佟二女而要求我釋放冷央,不免有點小題大做,她們一定不會發生意外,你放心好了!”

皇甫維凝想了一下,才道:“晚輩尚有一個最大的理由未曾向你老稟告那就是冷央答應我一個條件,假如我能使他獲得自由,他就把晚輩的生身父母說出來!”

聖女突然嚴肅地考慮起來,過了一會,緩緩道:“既是如此,我答應釋放他們。不過,冷央此人角請多智,你千萬勿被他愚弄!”

皇甫維幾乎不放置信這是事實,當下心中充滿了感激之心,反而說不出多謝的話。聖女命他出去,另外派人去把星公冷在、冷月神抓穀雲飛叫到她房中。

皇甫維走回自家房中,一隻手放在懷中,緊緊捏住那封柬帖。不久,他聽到外麵傳來驚訝的聲音,一聽而知是因為聖女突然釋放星公冷央、穀雲飛等人,所以引起眾人訝然談論。

他本想拆開那片密柬,可是記得星公冷央說過必須在自認為安全的地方才可拆看,這句話不知有什麼玄虛?再者他此刻又被另外一個心事弄得十分不安。原來他想到自己身受聖女大思,假如她開口要他帶路會晤“一皇”,他能回答她說他不知道義父下落?並且親口告訴她早先應允帶她去見義父的話是撒謊麼?

他痛苦地在房中轉來轉去,不時舉手敲打自己的頭顱。像他這種處境也許有人以為並不要緊,隻要實話實說就是。然而在某些人看來,要他向聖女承認對她說謊這件事,當真比死掉還要難過。

過了一會,他覺得大概快要開始上路,突然靈機一動,匆匆走出去,不一會就找到武當婁真人休息的房間。

皇甫維沉吟一會,低聲道:“在下來謁真人之故,乃因遭遇到極為疑難之事,特地清真人指點!”

婁真人萬想不到皇甫維這等推重自己,麵色一凝,道:“指點兩字可不敢當,但承蒙公子看得起貧道,自然要洗耳恭聽。”

皇甫維輕輕歎了一聲,道:“假如有個人對他最為崇敬之人無意中撒下漫天大謊,自然這個謊言則於對方甚為重要,而眼看這個謊言馬上就要拆穿,敢問其人,假如你不幸碰上這件事,如何是好?”

婁真人微感迷惑,道:“這個謊言拆穿之後,會不會致此人於死地?”

“不會,多半一點事都沒有!”

“這麼說來,問題就僅僅在於這個人十分崇敬對方,因此無論如何不能讓對方拆穿這個謊言,是也不是?”

“正是這樣。”

婁真人沉吟一下,搖頭道:“難,難,難,這等事若然是忍受不住的人,唯有自殺以求解脫。”

皇甫維征一下,喃喃道:“自殺以求解脫……自殺以求解脫,怎的我一直沒有想到這一點兒?”

婁真人沉聲道:“隻因貧道生性偏激固執,故此有此等想法,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皇甫維肅然道:“不,一個人生或死一點兒也不關重要,如果那個相信你而又十分令你崇敬之人忽然從此不相信你了,請問活之何益。假使一死就足以解疑的話,自是值得自刎而死,真人以為是也不是?”

婁真人沒話好說,呆呆地眼看皇甫維離開他的房間。

且說皇甫維返房之後,從容不迫地沉思了許久,忽然起身在桌子上取筆疾書道:“晚輩與我義父失去聯絡已久,前此由杭州返富春,訪尋數日,均無所得,故擬赴三公老巢處一探。此言料難取信,將一死以明誌!晚輩皇甫維敬白。”

他擲筆看了一遍,覺得猶未盡意,但屆時自有婁真人從旁解釋,實在不須多慮慮。便站起身形,將聖劍摘下,擺在桌子上。

這時,武當婁真人正在心池聖女房中,悄悄地把是用維到他房中的一出經過說出;心地聖女神色微變,道:“他這等說法,無疑要照你的話尋求解脫。”

婁真人道:“貧道也有此一想法,皇甫公子說的最崇敬之人,自然是指你老人家無疑,隻不知他撒下什麼人謊,竟不惜一死以求解脫?”

心池聖女道:“他說過不少話,目前一時難以斷定是哪一件事撒謊。無論如何,一個青年為了一個謊言便逐而輕生的事,實在有點兒荒唐。”

婁真人道:“皇甫公子雖然風骨崢嶸,確實是條好漢子。但他最近所作所為,卻不易為世人原諒!”

聖女緩緩道:“那些惡事血案絕非皇甫維所為,要知他身負內傷,已非一朝一夕之事,上一次說他義父約我會晤之事,其實是調虎離山之計,好將三公引開,救出冷央的女兒冷清影。我推測他定然是救冷清影時再度受傷是以目前傷勢十分嚴重,除非找到稀世難逢的靈藥,再加上幾位高手助他運功練氣,斷難恢複原來武功。此所以我對他特別憫憐,一來是他代人受過那些案子都是三公手下所為。二來他武功已難以恢複,壽命也很短,大概活不了多少年!”

婁真人瞠目道:“聖女料事一向永無差錯,貧道縱然不問理由,也可放心相信。既然其中尚有此等原故,唉!那貧道就錯怪他了!”

心池聖女默忖一下,道:“他反正不能為惡世間,目下請真人你去瞧瞧他,勸他離開此地,我們都裝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