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魅影(3 / 3)

呂東青聽了這番話,真是聞所未聞,不覺呆住,過了片刻才道:“不知禍是怎樣?”

皇甫孤道:“目下我全身經脈初通,表麵上看來毫無異狀,但其實真元已竭。再加新受內傷,大約片刻之後,便陷於昏迷不醒之境。那時你每日在早晨寅時,中午午時,晚上酉時為我按摩奇經八脈,每次一個時辰,如果熬得過去,就死不了啦!”

呂東青聶喏一下,但終於沒有說出話來。皇甫維道:“你大概想問問我生死之間各占機會若幹而不好出口,但有些事事先我一定要告訴你,關於我是生是死,機會各半。我為了要多留一點生機,須及早收攝真元,提早昏死。你可立即背我到那座屋子去……”

呂東有情知情勢甚急,早一點辦好此事,“一皇”就多一分生機。不暇再說,背起皇甫孤越屋而去。

到達那座空屋之後,且喜一路均無可疑之處,呂東青把一是放在榻上.皇甫孤緩緩道:

“生死有命,如果我長眠不醒,可告維兒節哀順變。並代我傳你本門心法……”

呂東青連忙道:“大爺這些話小的自會轉告公子,你老放心好了!”他唯恐他多說幾句話,就斷送幾分生機,所以一心一意隻望他趕快收斂真元。

一皇突然無限感慨地歎口氣,道:“舒濤他們跟隨我大半生,但事實證明他們個個懷著忒心,而你不過是維兒的好朋友,但比起他們的薄情寡義相去如同霄壤,看來正邪的分野,最後的分界就在此處了。你記著一句話,那就是今晚我口授的招數,連貫運用時,變化奇奧。你可細細體味,如果能夠參透,你在武功上無異邁進一步,再見了!”

他嘴巴一閉,隨即闔目僵臥。但見他的麵色逐漸變得十分蒼白,呼吸衰微下去,幾乎有出沒進。

江南孤客呂東青惆然望著這個僵臥如死的老人,腦海中不禁想起他往昔叱吒風雲,威鎮天下,竟是何等豪雄威風,如今卻宛如風中殘燭,生命之火搖搖欲滅!

他望了一陣,在黑暗中走出戶外,縱身躍上屋頂,四麵巡視一匝。剛剛回轉來時,忽見左近數丈處有夜行人影子一閃。呂東青大吃一驚,連忙躲起來。

但見那夜行人一閃即逝,他略略鬆一口氣,但他曆經無數江湖風很,經驗豐富,這刻仍不移動,過了一陣,四下仍無動靜,心想那夜行人可能沒有瞧見自己,絕不會是出乎意料外的高明任務,居然潛匿聲息隱在一旁窺看。當下正要起身,忽然一道人影突然閃現。他暗暗叫一聲“慚愧”,便仍舊匿伏不動。

過了許久,那道人影早已消失,他看看的確不會潛匿在附近,這才回到房中。

翌日,呂東青依“一皇”的話,早上寅時為他按摩一次,午時一次,晚上酉時一次。在沒事做之時,他就潛心思索一是那晚口授應敵的招數中的奧妙。

這樣過了幾日,皇甫孤情形依舊,不好不壞。但他卻略有所得,不過有幾招老是連貫不起來,尤其是左掌蓄勢忽然發出傷敵的絕著,總是參詳不出其中道理。

他白天去買過一次東西,夜間匿居室中,不聲不響,更不點燈。到這日半夜時分,突然聽到有夜行人在屋上踏瓦馳過的聲息。他起先還不在意,後來發覺那夜行人似乎在左近搜查似的,幾次去而複回,速度也不快。

呂東青大感震凜,悄悄移到房門邊,從縫隙中望出去。不久,就見到一條人影疾閃過去,這人影好生眼熟,尋思一下,隨即想起正是第一天晚上所見的夜行人。

這時呂東青才曉得,那天夜裏這夜行人並非沒有瞧見自己,可能是沒有時間和不曾動念要查出自己是誰。今晚忽然複現,分明是有心搜索。不過有一點他想不透的,那便是這夜行人身法迅速輕靈,照理說腳下不應帶出這麼重的聲息。假如他是故意放重腳步,那麼用意何在?

那夜行人的聲息消失了好一會,忽又在近處傳過來,轉瞬之間,一條人影縱落在院子之中。

呂東青把準備好的汗巾往頭上一蒙,倏然開門縱躍出去,一招“單掌開碑”,急襲敵人。

那夜行人落地現身,居然也是用青巾蒙住頭臉,身材較常人矮小。此時一掌橫撩,化解敵招,手法功力都極為高明。呂東青疾地撤招縱起,越牆而去,那夜行人也展開身形急急追趕!

黑夜中但見兩條人影,一前一後,風馳電掣般向東麵馳去。

江南孤客呂東青急走之意,正是要引那不知來曆的夜行人遠離空宅,以免動手時驚動“一皇”。他縱落一塊空地之中,突然止步轉身,那夜行人颼一聲落在他前麵數尺之處,向他虎視眈眈。

呂東青心中七上八下,十分憂慮此人乃是三公手下之人,雙方沉默相對,大約互望了一盞茶之久,呂東奇才啞著嗓子道:“閣下追逐不舍,敢問因何原由?”

那夜行人眼睛眨一眨,也啞著聲音道:“尊駕何故如喪家之狗,漏網之魚,願先聞其故!”

呂東青大為溫怒,冷哼一聲,道:“大爺是存心先看看你還有沒有同伴,特意走上一程!”

那蒙麵夜行人啞聲道:“原來如此,我沒有同伴,尊駕大可放心。隻不知尊駕故意改變嗓音是何原故?”

呂東青冷冷道:“你呢?你先說!”

那夜行人緩緩道:“我目下遍地仇敵,所以不得不然,你莫非也因此故?”

呂東青點點頭,那夜人接著又道:“這就難了,我們之中勢必誰也不肯先露出麵目來曆……”

呂東青仰天打個哈哈,笑聲中盡是譏俏之意,接著道:“以我看來,你無事生非才是真的,剛才的話,隻怕是欺人之言!”

他話聲一頓,又繼續道:“試想你如果真是遍地仇敵,又如何敢這等大膽,極力誘我現身?”

那夜行人道:“這話有道理,但我另有苦衷……”

呂東青嘿嘿冷笑道:“大爺可不是初出茅廬之輩,誰信你這套鬼話?”

他言語間雖是咄咄相侵,但那夜行人居然惡氣吞聲,並不發怒向他動手。呂東奇突然迅跨數步,欺到對方麵前,。右掌急襲過去。口中大喝道:“好小子,真的沒有同伴麼?”這一喝顯然是在情急之下,是以竟沒有掩飾本來的聲音。

他一拳手法奇詭,威力之大,無與倫比。那夜行人雙手齊出,左掌疾劈敵臂脈穴,右手攻他腰助。這一招攻手兼備,快速毒辣,顯然不是腐手。

但呂東青劈去的一掌部位怪絕,那夜行人才一發招,便感到無法封架得住,疾忙後退。

呂東青原式不動,腳下迅急迫襲。那夜行人一直疾退了兩文七八尺之遠,不但沒有擺脫敵人掌勢,反而更加危急。呂東青運足真力,希望立斃對方於掌下,是以連麵上的汗巾忽然掉落也不加理會。

那夜行人極為危急之際,驀地叫道:“呂兄是我啊……”叫聲中,呂東青的手掌已印上他的胸前,觸手但覺一片軟綿,微具彈力。同時由於他的聲音竟是女性口音,因此立時知道手掌所觸之處,正是這女子胸前雙峰。

呂東青掌勢急快,撤得更快,猛可又縮回手,尚幸掌力未曾吐出。

饒是這樣,那夜行人仍然跌跌撞撞遲開四五步,才站得穩腳步。她透一口大氣,掀起蒙麵青巾,道:“我是杜筠,呂兄,你差點一掌把我打死啦……”

呂東青頓時十分不好意思,歉然道:“對不起,在下如果早知是杜姑娘.決不敢如此放肆……”

杜筠麵上泛起紅暈,幸而時在黑夜,看不清楚。她立刻轉換這個令人難堪的話題,道:

“呂兄,我和皇甫公子約好半夜在城隍廟相見,可是他一直都不來,連今夜已經好幾晚了!

幸好今晚碰上你,我開始還疑惑是他……”

呂東青咬咬牙,道:“快走,我出來的地方還有人!就是皇甫大爺,他目下業已陷入昏迷中達九日之久,如果被人碰觸或者大聲驚動,就可能長眠不醒!”

杜筠目瞪口呆,凝瞧住他。呂東青道:“你不會把此事外泄吧?”她搖搖頭,道:“皇甫大爺武功蓋絕人安,怎會落得這多田地?”

呂東青道:“此事一言難盡,日後再告訴你,我正需要幫手,小心照顧他老人家,隻要捱得過這幾日,生死凶吉就可決定!”

兩人先後躍起,越屋走瓦,不久工夫,使奔近那座空屋。忽見那座廢宅牆頭處一條人影卓立,呂東青據可停步,左手疾出,五指如約抓住杜筠右臂脈穴之上。

他沉聲狠狠地道:“你說沒有同伴?哼,哼,我先把你碎屍萬段,剝皮抽筋……”

辣水仙杜憲脈穴被製,連聲音也發不出,軟軟倚倒在他身上。呂東喜怒火中燒,心念一轉,沉聲道:“我先挖掉你這賤人的眼睛,教你一輩子受盡痛苦……”

話聲中舉起右手,食中兩指貫足真力,緩緩向她雙眼移去。杜筠有口難言,隻好閉起眼睛,等候挖國慘禍。

卓立在那邊牆頭的人突然揚聲叫道:“是什麼人?”口音甚為穩熟。

呂東青兩指微微一頓,念頭電轉,陡然記起此人口音,正是神算公子屠元庭手下三雄之一的追魂爪金旭。因此更加確定他們是杜筠的同夥。

但他確定之後,反而遇抑怒火,沒有立即把她的雙睛挖出來。

那邊的追魂爪金池忽然搜尋過來,呂東青眼睛一眨,隨手點住杜筠穴道,將她扶起,趁那金旭目光被屋脊這斷之際,修然貼著牆壁轉入一條巷子之內。

他久走江湖,自然識得港綜匿影之法。隻見他一直冒行鶴伏,緊貼著巷牆奔開老遠,方始停步。

四下已沒有絲毫異聲,他貼嘴在杜筠耳邊道:“我解開你穴道時,你不得發出叫聲,否則我就一掌擊斃你,聽清楚沒有?”

說罷,左手貼在她後背心,右手替她拍開穴道。

杜筠本想透口大氣,可是記得呂東青說過隻要嘴唇一動,就發出內家真力,因此大氣也不敢透,緩緩抬起右手,搖了一搖。

呂東青沉聲怒道:“這時候你還取支吾,難道以為我呂東青不敢下手取你性命?我再問你一次,一共有多少人?你再回答不知!我就取你性命!”

杜筠麵目間流露出十分焦急的神情,但她的嘴唇當真不敢動彈一下。於是,隻好緩慢地抬起右手,遙遙指一下嘴巴!

呂東青恨聲道:“你還說隻有你一個人?”

杜筠大吃一驚,怕他立下毒手,連忙搖頭擺手,又指一指嘴巴。這一捆手指近了一點,因此呂東青才知道她指的是嘴巴。

他凝目尋思一下,道:“你是表示要說話?”

她連忙點頭,呂東青沉聲道:“記住我隨時可製你死命之事,說吧!”

杜筠透口大氣,低聲道:“呂兄請相信我。他們實在不是和我同路來的!”

呂東青道:“胡說八道,那廝是追魂爪金旭,你以為我不曉得?”

杜筠道:“呂兄求采你相信我的活.真的不是一齊來的!這事真冤死我啦,而且萬一我們在此糾纏不清,以致誤了皇甫大爺一命,將來怎生能和皇甫公子見麵?”

她提起皇甫維,呂東青便有點回心轉意,隻因他最是清楚不過這杜筠暗暗戀上皇甫維之事。再者,一皇的處境也令他感到驚心動的起來。

附近忽然傳來衣襟拂風之聲,呂東青不知不覺把她推一下,一齊貼在牆邊。這時辣水仙杜筠已脫出他手掌的威脅,呂東青江然發覺,正想趕緊扣她手臂脈穴。忽又傳來腳尖擦過牆頂的聲音,就在極近之處,因此他無法發動,隻能緊貼牆上。

過了一會,杜筠輕輕道:“你看,我沒有打誑吧?”

呂東青道:“真是萬分抱歉,以後再向你賠罪。目不必須即速解決問題。請你從正麵過去,引開他們的注意,我從後窗潛入房中瞧瞧,如果皇甫大爺已經遭遇不測的話,說不得今晚非跟他們拚命不可!”

辣水仙杜筠領命急急奔去,呂東青小心翼翼地向空屋潛行而去。耳中忽然聽到那神算公子屠元庭的聲音道:“表妹,是我……”

呂東奇手心捏了一把冷汗,隻因他深知屠元庭這一類人都不大講究道義恩怨。因此杜筠極可能忽然告他此事,並且集合眾人殺死自己。而神算公子屠元庭一旦取得“一皇”人頭,自然轟動天下武林,同時心池聖女也得全力保護他。

盡管提心吊膽,但他終於潛入空宅之內,而且到達那個房間的後窗。

忽聽杜筠的聲音,就在房間前麵的院子裏升起來,道:“喲,表哥你們都在這兒,有什麼事呀?”

這時,又聽到金旭,易恒及邵一峰等人向她問安的聲音,於是神算公子後元庭所帶的人數已可確定。他暗中盤算一下,以屠元庭等四人再加上杜筠,若然合力圍攻之勢一成,那時自己就算想逃命也不易辦到。

他正想潛入房中,卻聽到那些人已相繼進房,同時點亮燈火。呂東青急急臥倒在窗下,不敢偷窺,免得吃他們察覺,局勢無可收拾。

屠元庭緩緩道:“表妹可認得此人是誰?”

杜筠向床上望去,隻見那老人麵色蒼白,呼吸微弱,平臥在床上,顯然離死不遠。

她心中已知道,是以感到這位老人極像皇甫維。當下放作訝色,道:“你不曉得這人是誰麼?”

屠元庭連忙道:“原來表妹認得此人,他是誰?”

後窗下的呂東青幾乎躍起未破窗衝入去,而他打定主意第一個要殺死的就是杜筠。

卻聽讓範道:“這就奇了,你如果不認得此人,怎會帶我進來?我就是奇怪你怎會不認得此人而闖入他的居室?”

屠元庭道:“這樣說來,表妹你是不認得此人是誰?”

她點點頭,忽然道:“表哥你最近都在什麼地方?”

屠元庭陰陰一笑,道:“我一直跟著五嶽長老。我想他們一定會找到皇甫維下落,因而我也可以看住你!”

杜筠嗯了一聲,道:“我們走吧!”

屠元庭道:“表妹何以急於離開此地?”

杜筠淡淡道:“這兒既非你的居所,豈是可以久留此地?”屠元庭點點頭,道:“表妹的話很有道理。”他突然神色一冷,接著道:“但你的同伴呢?此人也許是你同伴吧?”

杜筠內心一震,但表麵上神色不變,微微一曬,道:“表哥你號稱神算公子,這就是你的神機妙算麼?”

屠元庭凝目向床上老人望去,嘴角掛著一絲冷笑,緩緩向床邊走去。

杜筠心中緊張萬分,她素知屠元庭為人智計出眾,兼且心黑手辣。為了要試驗此中真情,很可能突下毒手,將那“一皇”皇甫孤震死。

但她又不能露出絲毫形跡,以致不但讓他查出“一皇”底細,兼且於大局無補。因此她極力遏抑住內心緊張的情緒。

神算公子屠元庭走到床邊,陰冷地道:“此人豐顴廣頤,氣宇不凡。雖生重病昏迷之中,仍有一鍾淵亭嶽峙的風度,相信絕不是普通的人……”

辣水仙杜筠默默不語,連榮爪金池忽然接口道:“這個老頭不管是誰,但目下既然病勢沉重,公子何不動他一指之力,叫他早點脫離苦海?也可算是一件功德!”

神算公子屠元庭緩緩道:“這話頗有道理……”目光突然迅速轉到杜筠麵上,接著道:

“表妹反對此意麼?”

辣水仙杜筠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日見那屠元庭已經運聚真力,大有一觸即發之勢。心中的焦急,真不是筆墨言語所能形容。

屠元庭冷冷道:“表妹既不反對,那我就下手啦。”杜筠突然冷笑一聲,忽然向房門衝去,右手一招“大鵬展翅”,疾襲邵一峰。左手握拳迅劈易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