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她和皇甫維上岸後立刻趕到杭州。夕陽西下,杭州城熱鬧非凡。為了行動方便,冷清影已扮成書生摸樣。兩人如同趕考的公子,在寶龍客棧前停下步子,住了進去。
用過晚飯,天色已黑,冷清影道:“皇甫公子,我們累了一天,今晚得好好睡上一覺。”
皇甫維一笑,道:“可惜的是,店家隻剩這一套客房……姑娘,我倆之間用不用畫出一條線,作為不可逾越的邊界?”
冷清影聽此,臉上一紅,向前走了一步,站在皇甫維身前,聲道:“你說呢?”
冷清影出言柔和至極,吐氣如蘭,陣陣幽香撲來,令皇甫維一陣心醉。
突地,皇甫維伸出雙臂,一把抱住冷清影,道:“我說這樣……好嗎?”
言畢,雙手上移,輕輕捧住冷清影觀頰,在月光下仔細端詳。
冷清影低柔的語音又響在耳畔,道:“公子,你曾經愛過很多人嗎?”
一聽此言,皇甫維冷靜下來,雙手僵住,肅色道:“……不錯,我喜歡你們姐妹三個。
盡管你們是三公派來使用美人計的,但我真心愛上了你們。無論是紅衣女子,還是銀衣女子,還是你玄衣姑娘,我都愛,難道我太放蕩……”
皇甫維言此,跌坐在床頭。
冷清影輕輕上前,聲道:“公子,這些我早知道,你以為我生氣了嗎?”
皇甫維搖搖頭:“你沒有生氣?清影,你知道你有多美嗎?我不知為什麼,我見了你就著了迷!”
“多謝公子誇獎。”
“你真的不認為我放蕩?”
“你認為我有心媚惑你嗎?”
皇甫維一怔,伸手抓住了冷秋影的玉腕,道:“我認為你在媚惑我,所以我就有理由對你非禮……怎麼樣?”
冷清影笑而不答,一雙星眸慢慢閉上了。
皇甫維見此,熱火重又升起,揮袖將燭火熄滅,順勢抱過冷清影,一陣狂亂的親吻,口中喃喃道:“你真美,你真美,我要娶你為妻,永不變心……”
兩人雲歡雨樂,同枕一夜。
第二日早晨,很晚才起床。他們二人用罷早餐,一起離開杭州向富春進發時,皇甫維經她精細化裝之下,已變成一個蓄著胡子的中年商人。冷清影自家易釵而奔,搖身變為一個小男孩。因地體型嬌小,所以喬裝成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子之後,誰也瞧不出破綻。
兩人雇輛大車,第二天才到達富春,故意投宿在靠近心池聖女所居的道觀附近,冷清影出去打聽了半日,回來對皇甫維道:“那兒一個武林人都沒有,你也知我識得天下武林各派人物的記認,因此如果有武林人出入的話,絕無可能一個都瞧不出來,以我看法,八成聖女已不住在那道觀之中!”
皇甫維歇了一會,才把心中著急之故告訴冷清影。冷清影道:“公子你急也沒用,試想天下何等廣大,如果沒有線索,我們到何處追蹤?”
皇甫維沉思片刻,決然道:“到太陽穀、冷月山莊和天星塢三處地方去!我還有萬一之想,就是我義父被幽禁在上述三個地方之一,因此這次前往,最好能夠把他救出。但就算義父不在那兒,我也可設法盜取靈藥醫治內傷,再替義父和呂東青兄報仇!”
冷清影驚道:“但公子體內傷未愈,我也元氣未複,此行不必碰上那三個老的,單單那些留守老巢的好手們就足以殺死我們倆,我看最好暫時不要冒這個殺身之險為上!”
皇甫維心中一陣激動,慨然道:“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我義父英雄一世,最後卻被昔年舊屬所害,定然死不瞑目,這種奇辱深仇一刻也不能忍耐,我們現在就起程向太陽穀趕去,成敗利鈍,非所計也!”
冷清影見他這樣,深知如果不采取行動,皇甫維可能活活急風,隻好收拾衣服,和他一道動身前赴太陽穀。
這時富春城中當具已沒有別的武林人。由心池聖女率領的十餘位武林高手已經商議妥當,發動全力先搜捕皇甫維,由他身上目可追出“一皇”的下落。因此富春城內看上去平靜無事,但在富著周圍二百裏之內,已布下天羅地網,隻要皇甫維在羅網中出現,聖女立時可率幾名高手趕到,親自出手擒捕。
三公方麵自發現玄衣仙子冷清影被救,另外二女也失蹤之後,這三個老魔頭深懼“一皇”突然出現,都一齊退出富春,卻由冷月神狐穀雲飛獨力調遣兵將,搜查三女下落。鐵劍公子尹世澤因鍾情銀衣仙子佟秀,故此也參加搜索三女的行列。
在那座廢宅中,“一星”皇甫孤獨住在空中盤坐榻上,靜坐中忽然聽見異響,立刻睜眼叫呂東青過來。呂東青奉命走出,縱上高處查看一陣,便見到幾條人影奇快地縱人此毛,當下連忙去向皇甫孤報告。
“一皇”極快思忖一下,沉聲道:“我猜一定是舒濤他們派人前來,他們自己暫時也許不敢來,但如果久候不見手下回去,亦可能親來查看!目下隻有用速戰速決之法,或可化解此危!你不要熄掉燈火,可去站在門下,耳中小心聽著我的指示!”
江南孤客呂東青立刻縱出門外廊上,轉瞬之間,五條人影迅若飄風奔到廊上。這五人個個手持單刀長劍之類,勁裝疾服,身法迅疾矯健。隻看得呂東青心中大大發急,忖道:“皇甫大爺武功已失,今晚如果讓對方其中一個衝入房中,就不得了!”
那五個勁裝大漢沒有一人說話,陡然分出兩名,各持單刀,凶猛向呂東青撲去!
他轉念之際,已電急撤出獨門兵器兩尺長的金笛,運足內家真力,先發製人,一招“雁衝殘雪”,金笛幻出七八道金蛇,迎擊來敵,那兩人單刀方起,修然斜閃開去。另外兩個勁裝大漢從側麵疾衝上來。這兩人一個使刀,一個用劍,出手招數凶猛異常。
呂東青點開一個敵人手中長劍,跟著金笛一沉,“鉻”地一聲,巧妙絕倫地橫敲在另一敵人單刀之上。
這一次後果完全相反,那個勁裝大漢身形仍然向他衝來,但手中單刀“忽”地一聲飛上半天,最妙的地方是那勁裝大漢單刀出手後的一刹那間,仍然未曾發覺手中單刀業已脫手飛出。直到運力變化進擊之際,忽覺手中空空如也,不由得大驚失色!
江南孤客呂東青這一招得自“一皇”傳授,這一次尚是首次使用出來與敵爭鋒,方一出手便一如所願地接連擊中敵人兵器,不禁大喜。
那五個漢子中還有一個未曾動手,此時看出便宜,急撲上來,利劍一揮,疾戮而至。
呂東青撞開敵人之後,心神立刻鎮定下來,不過對方這一下急襲招數奇詭,出手迅快,確實難以招架。但他又明白萬萬不能閃開,以致吃對方乘隙衝入房去。百般無奈中隻好用出換命手法,不管對方這一劍,手中金笛迎麵掃去。
呂東青念頭尚未轉動,耳中忽聞“一皇”蒼勁的聲音簡短有力地道:“推窗望月……”
呂東青如斯響應,手中金笛緊地從身前劃起,果然用出一招“推窗望月”,耳中又聽到“一皇”道:‘仙人指路!”
但見那支金笛上劃之勢未完,突然向前急點。這兩招原是平凡不過的普通招數,可是由於第一招未曾用盡,即變化為第二招,相接起來,倒變成一招奇奧毒辣手法。那勁裝大漢剛剛感到驚煌,對方金笛已點在他胸前要穴之上,登時退開翻身栽倒。
但見他一支金笛忽上忽下,或攻或守,招式雖是平凡無奇,但經他連貫使出來,卻奧妙無窮,真有化腐朽為神奇之功。那四名勁裝大漢雖然猛烈,卻被逼得難越雷池一步。
“一皇”的聲音繼續說道:“龍門三擊浪……打……”這個“打”字傳入呂東青耳中之際,時間恰好是他使出“龍門三擊浪”連環三招時的第二招。呂東青謹記著“一皇”之言,一聽到打字,右掌驀地發出,向左前方劈去。
這一掌蓄勢已久,功力十足,掌勢淩厲之極。就在他左掌劈出之時,其中一個勁裝大漢墓地從左前掩撲,恰好迎上他的淩厲沉雄掌力,正正印在胸前,登時慘叫一聲,飛開尋丈,屍橫就地。
轉眼間“一皇”又在招數名稱之後加個“打”字,呂東青左手鐵掌疾吐,“砰”地一聲,又是一個大漢應掌倒斃。
房中忽然傳來異響,似是窗戶被人劈開之聲,同時之間“一皇”的話聲突然中斷。
呂東青何等老練,已知道事情不妙,一定是另有敵人擊破後窗進房。這一驚非同小可,正要回身入房,那兩名大漢見他麵上變色,登時勇氣大振,刀劍齊施,凶猛進搏。
房中的“一皇”此時雙目炯炯,望住床前一個勁裝大漢。此人乃是剛剛擊碎窗門縱進房內,手中持著一支長劍。“一皇”麵色冷峻,凜然道:“你就是佟雷的手下?”邵勁裝大漢本來氣勢洶洶,可是見到這個老人冷峻的神情,突然間心中一凜,腳步頓時空住,口中也不由自主地應道:“小的正是冷月山莊之人!”
“一皇”接著道:“想來你已知道老夫是什麼人了?”那勁裝大漢應一聲“是”。“一皇”冷冷道:“你既知老夫是誰,居然尚敢闖入來,足見膽勇過人。老夫不覺生出愛惜之念……”
他的話聲一頓,那勁裝大漢聽了這話,登時雙眉舒展,“一皇”卻已接住說道:“因此,老夫給你一個機會,使你立刻出去將外麵剩下的兩人殺死,老夫傳你上乘武功,三年之內,就足以橫行天下!”
一皇話中之意簡單地說,就是以武功換取自己性命,但他偏生說得十分矜待,口氣也冷峻得很,完全沒有一點乞求的意味,那勁裝大漢念頭一轉,道:“隻怕小的武功未曾學會,先得嚐受冷月山莊的諸般苦刑!……”健腕一振,長劍舉了起來。
“一皇”皇甫孤突然倒轉臉向門外望去,隻見呂東青情勢危急,堪塔就要傷在那兩個勁裝大漢天星塢聯手絕招之下。情知那江南孤客呂東青一是由於房中發生之事而分散了心神,二是星公冷央的聯手絕招確實神鬼莫測,厲害異常。
他一眼瞥去,立刻朗聲道:“橫掃千軍,化為白雲出岫……”呂東青應聲疾施這兩招,登時把兩名敵人迫開七八步遠。
“一皇”剛剛喝出第二招,床前的勁裝大漢手起劍落,直戮心窩,一皇瞧也不瞧,左手一撥,恰恰推在劍上,把長劍推歪尺許。劍鋒刷的從他右肩旁滑過。但見他右手忽然握拳擊去。對方疾忙縮臂,但他不縮還可,這一縮回去,恰好就被“一皇”有拳擊中手腕。手中長劍登時脫手飛開尋丈。
那勁裝大漢到底心怯“一皇”之名,心驚則氣浮。腳下因而飄搖不穩,急忙退時,腳步踉蹌有如被人猛力推中,一直退到另一邊牆角才算站住。這漢子因手中之劍已飛墜另一邊,是以急忙遊目回顧,見到牆根有個木柄鐵槌,連忙抄在手中。
“一皇”冷冷笑道:“老夫武功已失,你還怕什麼?”
那勁裝大漢定一定神,道:“你一定是雙腳不便走動,所以要騙我走近去!”
皇甫孤傲然道:“老夫是什麼人物,焉能用詭計對付無名小卒!”
那大漢運聚真力在鐵槌上,道:“你以為我不敢殺死你!”
皇甫孤哼了一聲,道:“你的資質稟賦都好,可惜過早破了童身,元陽難補。將來想與舒濤他們抗衡,隻怕有心無力……”他雖是答非所問,卻已透露了一點他何以後來不肯傳那大漢武功的原因。
那大漢健腕一沉,鐵槌迎頭擊下。但他有過一次教訓,這一擊不敢用出全力,隻使出三成其力,以便餘勁雄厚,可以隨時變化。
皇甫抓不閃不避,生似決定死在槌下。但鐵極臨頭之際,他又忽然側開頭顱,上身向前微俯。
那鐵槌落勢絕快,“砰”地一聲已擊在他頭後“大推穴”上。
這‘大椎穴”屬督脈死穴,犯者必死。那大漢鐵出上雖然僅用上三成真力,但隻要是血肉之軀誰也禁受不起,何況正是擊在死穴之上?
勁裝大漢一擊得手,立刻退開數尺,隻見“一皇”並不立刻斃命,突然抬頭吐出一口鮮血。
那大漢見他竟未立刻倒斃,這是從來未有之事,心中大為凜駿,疾欺數步,手起糙落,又向他頭顱砸下。
鐵槌臨頭之際,“一皇”皇甫孤忽地又是一側,“砰”他一響,這回被鐵槌擊在肩上的“秉風穴”上。那“秉風穴”屬人身足厥陰肝經,力量勁足的話,擊中也是立刻斃命的要穴。
皇甫孤上身搖晃一下,竟不倒下。那勁裝大漢凶野之性大發,手中鐵槌橫擊直砸,亂下如雨。
片刻之間,皇甫孤身上已中了十餘相,宛如打鐵一般,但聞砰砰澎澎之聲。
房中那個持槌大漢一連猛砸二十來槌,下下都擊在“一皇”皇甫孤身上。把皇甫孤打得上半身搖搖擺擺,宛如狂風中的枯樹,欲倒末倒。
但最奇的是他竟沒有一極能夠擊中皇甫孤的頭顱,這勁裝大漢見“一皇”堅韌無比,怎樣也打不倒他,槌勢突然一停,轉眼向那邊牆角的長劍望去。
“一直”皇甫孤上半身仍然搖搖晃晃,忽然深深吸氣,“絲絲”作響。
那勁裝大漢忽然一驚,轉回頭瞧看。
皇甫孤驀地抬頭挺腰,動作十分緩慢,可是雙目仍能轉動,眼光遲慢地停在那勁裝大漢的麵上。
勁裝大漢有如碰上鬼魅一般驚悸起來,不知不覺退了兩步。要知他親手運槌一連十幾次擊中“一皇”身上的要害死穴,絕無可能還不斃命。但擺在眼前的事實卻大反常情,叫人如何能不驚悸膽怯?
“一皇”皇甫孤定睛看他一陣,又深深呼吸幾下,忽然開口說話,道:“我答應傳你武功……”口氣仍然十分冷峻,絕無乞求的意味。
那勁裝大漢心中悸怯忽然消失,辭笑一聲道:“今日我不殺你,異口定必死在你手下,武功我不學啦!”
這勁裝大漢話聲一頓,已轉身扔槌拾創,疾然撲到床邊,運足真力電急向一直咽喉刺去。
“一皇”皇甫孤驀地雙目一瞬,威光四射。那長劍剛剛遞到胸前,隻見他右掌一翻,閃電般劈出去。
那勁裝大漢武功本來甚為高強,但這刻明明見到對方掌勢劈到,居然無法變招封架或者閃避。登時胸口間挨了一掌,身形震開六七尺遠,劍飛人墜,“砰”地一響,倒斃地上。
皇甫孤轉目向房門外望去,突然喝聲“打”字。江南孤客呂東青左掌倏然劈出,但他左手已傷,動作不靈,去勢慢而無力。
那勁裝大漢卻被變化招數,刀尖疾僚對方左臂。皇甫孤朗朗道:“夜戰八方……”
呂東青如言施為,手中金笛使出刀法中的“夜戰八方”之式,“怦”地一聲,正正擊中那勁裝大漢的左頸之上。宛如與不會武功之人搏鬥一般,簡直沒有受到阻架。
這一笛把那勁裝大漢掃出七八尺之遠,昏時斃命,呂東青長長透口氣眼見屍橫遍地,沒有一個人活命,隨即放心地步入房中,
皇甫孤精神裏舒,生似全然無事,呂東青一麵撕下衣襟包紮左手傷勢一麵還:“大爺你沒事麼?”
皇甫孤道:“暫時沒事,這一趟是禍是福還說不定。死的那廝天資甚佳;每一槌上的力造變化微妙,這等手法非天生異稟之人,練上一輩子也不行。所以我後來回心轉意,要造就一個人才。可惜這廝已懾於舒濤三人威毒,未敢叛變他們!這廝對我尚有一點恩德,所以我才肯回心轉意……”
呂東青聽得糊裏湖塗,道:“那廝罪該萬死,小的看見剛才的情形,當真肝膽欲碎,怎的他對大爺你尚有恩惠可言?”
皇甫孤笑一下,道:“昔年我服過聖女的毒藥,又被她以禁脈閉穴無上手法,使我此生無法凝聚真氣,武功全失。誰知那廝的鐵槌一下擊中我背上“大推穴’時,本以為此穴乃人身要害,我無氣功護體,必死無疑。但那一槌擊中之際,陡然穴道大通,真氣自行運布其下,抵消了他致命的力量。此後他每一錘擊中我的大穴要害時,都解開禁製,全身真氣逐漸接通。但另有七八相不是擊中要害,卻反自震傷內髒,因此我說禍福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