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網神刀李幸怨聲道:“我弟子慘死的血賬,算不到你頭上,隻找你父親一是算賬。但作本人事實上罪大惡極。你以為天下的人都是昏慵無知之輩麼?”
皇甫維冷喝一聲“好”字,陡然首先發難,左掌疾然向僧人拂去,右手聖劍化作一道白虹,直取鐵網神刀李幸。他的掌法劍勢都奇詭淩厲之極,出拳之後,綿綿不絕,一連五招,把對方兩人完全罩在劍光掌勢之內。
第六招時但見聖劍過處,李幸手中大刀已短了四寸長的一截刀尖。但那中年僧人卻趁機滾低,使出地堂刀,但見一片刀光,在皇甫維腳下滾來滾去。
皇甫維忽然記起這趟神奇精妙的地堂刀法正是泰山掌門長老矮頭陀的嫡傳心法,他對那矯頭陀甚有好感,是以心中一動,真不想傷此和尚。但李幸和那僧人一上一下凶猛夾攻之勢,又使他罷手不得。正在激戰之際,耳中忽然聽到後麵隱隱傳來搏鬥之聲,這一來可就激起他滿腔殺機!
他略一凝神,運起無視地聽之術,瞬息間已大約查出那玄衣仙子冷清影遭逢了強敵,正在舍命苦鬥。心中一急,左掌電急拂將出去,五指指尖發出陽剛之力,猛惡無情,直襲李幸胸前大穴。
皇甫維左手對付李幸之時,右手聖劍威力陡增,一刻劃去,已迫得那僧假刀拆解,皇甫維劍發連環,突然深入對方刀光之中,隻聽“嗆”地一聲,戒刀斷為兩截,那僧人也滲哼一聲,原來右腕已被鋒快無匹的聖劍光華芒尾掃著,整隻右掌和手腕分了家。
皇甫維冷笑一聲,湧身縱出院外,當真快如掣電,一眨眼已奔到第三進一座的院子之內。
目光到處,但見玄衣仙子冷清影業已被漫天匝地的虹光籠罩住。她的匕首及玄蛟飛爪已經施展不開,全仗武林罕見的特快身法暫時支撐殘局。
圍住冷清影對頭雖也是兩個人,但這兩人卻非同小可,竟是天下知名的左右雙鉤吳家二者。
皇甫維聰明機警,一眼瞥見這兩人聯手對付冷清影,登時已料出他們正是存有生擒之心,如若不然,則單是一個對一個,冷清影也未必能夠不敗何況對方以二敵一?
皇甫維撞人戰圈之內,手中聖劍霎時幻出數重白色霞光,出手之凶毒辛辣,武林罕見。
左鉤吳圓首當其衝,吃他迫開數步。右鉤吳景的長鉤急運如風,疾卷過來接應兄弟。皇甫維突然一劍向數尺外的吳圓遞去,竟空出後背任得吳景攻襲。左鉤吳圓自然不必硬拚,又飄退四五尺之遠。這一來玄衣仙子冷清影可就完全脫出對方雙鉤威力以外。皇甫維沉聲喝道:
“清影快走!’剛剛說完這一句話,後背心已堪堪挨上吳景老人的利鉤。
玄衣仙子冷清影反應極快,刷地縱上院牆。但美眸回盼時,卻見皇甫維身陷危機絕地,不由得花容失色,驚叫一聲。這時皇甫紙背心已被吳景老人利鉤刺中,但皇甫維卻借去勢,因此禦消對方不少力量。但見他決如閃電般抹上牆頂,頭也不回,竟和冷清形雙雙遁走。
皇甫維和冷清影越過數重院落,冷清影忽然拉住他的手,縱入一個房間之內。房中隻有隻有一張木榻,冷清影過去掀起木榻,底下竟有一個三尺方圓的人口。
她又拉住皇甫維的手縱落暗道人口,在黑暗中她用另一隻手摸索起什麼東西,便拉著他向前急走,轉個彎之後,又走了三丈餘遠,她陡然停住腳步。後麵的皇甫維一下子碰著她的身軀,為了免得兩個人一齊跌倒,便疾地伸臂把她攔腰抱住,這才穩住腳步。
冷清影突然也摟住他的脖子,輕聲道:“公子,你剛才沒有受傷麼?”皇甫維但覺脂香襲鼻,不禁呆了一下,道:“我沒有事!”
她道:“那是什麼功夫?你知道一定當得起那吳景老鬼的一擊麼?”皇甫維道:“這種護身奇功稱為‘血功’,必須純陽之體才能練成。以吳景鉤上的深厚功力,我實在沒有把握,但總得冒險試一試啊……”
他忽然發覺冷清影的頭伏在他胸膛上,宛如小鳥依人,又生像是求他保護似的,因此他突然對她感到十分憐惜,和緩地道:“你既然率三人到那空宅去,定然知道我父親的事情,是不?”
冷清影道:“我不曉得有什麼事,隻是我父親傳令著我日夜到那邊巡視,查看會有什麼人到那空宅去!”
皇甫維聽了這話,大感失望,道:“你說的話都是真的麼?”冷清影立時急得起個毒替,並且道:“就算是以前公子問我什麼話,我都不會騙你!何況公子剛才舍命相救,我這條性命,已經屬於公子,更不會向你說一句假話。公子如果不能置信,可以命我去辦點事,看看我是不是忠心誠意為公子效力!”她說得雖然極快,可是清真意切,叫人難以不信。
皇甫維發覺她渾身微微發抖,隻好安慰她道:“我相信你就是,你不須這等激動。現在你回去報告你父親吧!”冷清影卻緊緊摟住他,好似怕他忽然消失似的,皇甫維覺得奇怪起來,柔聲道:“你怎麼啦?”
冷清影道:“我隻想請問公子一句,那就是我在公子作的印象中是什麼樣子的人?”
皇甫維不假思索,道:“聰明美麗兼而有之,若果你主持中饋,一定是井井有條,上下和洽!武功也很高強,足以縱橫江湖之上!我說得對不對?”
冷清影沉默了一陣,道:“謝謝公子的褒言,我此生此世都會記著公子……”她鬆開手,轉過身子。皇甫維感到地話聲中隱隱含著極深切的淒涼意味,忍不住問道:“你可是馬上回到你父親那兒?”
她道:“不,我不能回去了!”皇甫維大感驚訝,道:“為什麼?”黑暗中忽然瞧見她麵上似乎有淚光閃動,便又接著問道:“你可是哭了?”
她道:“沒有,沒有什麼……”說罷,向那一邊奔去,轉眼間已托開一塊石板,透人新鮮的空氣和光線。皇甫維見她不肯說,不便多問,便過去先從洞口縱出去。她也跟著出來,把石板放回原位。這時他們處身在密密的樹林中,四麵沒有一點人聲,甚是恬靜。
皇甫維看看這個嬌小的黑衣少女,隻見她那美麗秀氣的麵上,似乎浮動著非常動人心弦的憂鬱。靈活的眸子此刻已失去光彩,好像已經遙看到無望的未來。但他感到自己對她無能為力,假如她向自己要求幫助的話,他倒是萬分願意幫助她脫離憂鬱的陰影。
她突然道:“公子對那辣水仙杜筠的印象很不錯,是不?但我卻知道她的底細。”
皇甫維怔一下,道:“這個女孩子好像還不壞,你曉得她什麼底細。”
冷清影道:“據我所知,她以前對她的表哥神算公子屠元庭十分迷惑;一心一意要嫁給他。可是直到你出現之後,她又不愛屠元庭了。昨天她已和屠元庭以及手下的金旭。邵一峰和易恒等數人離開富春啦!”
“哦,我明白了,她的感情似乎有點兒如秦暮楚,不大靠得往是不是?我可對她沒有野心,倒不在乎她怎樣。”
“那麼再見吧,但願此生還能見到你!”她異常憂鬱地深深望了一眼,好像向他永訣似的,之後,便奔出這個寬大的花園。
皇甫維自己怔了一陣,低頭見地上放著那件衣衫和琴匣,於是就在樹林之中脫掉身上又短又破的衣服,換上那件談青色的長衫,同時把聖劍放在琴匣之內,又將破舊衣服塞入去。
然後取出人皮麵具戴上,登時變成一個麵色蠟黃的書生。
他提著琴匣走出花園,到了街上,十分警惕地混入人群中向前走。不一會工夫,他就發覺街上不時有勁裝大漢匆急地馳過,來去方向不一定,偶爾也有快馬飛馳。皇甫維現在已有了江湖經驗,同時又是在本城中長大,深知一向沒有這種情形。是以腦筋一動,已知道這些匆急來去的壯漢必定是傳遞消息的人。
他又發覺這些傳遞消息的勁裝大漢個個衣飾有別,顯然不是同一幫的人。可惜他雖有不少江湖經驗,卻未達到足以從衣飾裝束上分別辨出這些人是什麼來曆的地步。這時他不禁想起玄衣仙子冷清影,他知道唯有這個憂鬱聰明的女孩子也許能叫得出這些人的來曆,於是不禁想到假如能把她帶在身邊,在江湖上走動,自然相當有利,何況她武功甚高,武林中等閑所謂高手人物都不是她的對手!
想到這裏,不覺暗暗惋惜自己居然放過了她,尤其是她好像已不敢回到星公冷央那兒,倒不知她今後行止有什麼打算,日下當真連找尋她的線索也沒有。
惋惜之情尚在胸中,忽又想起義父和呂東青失蹤之事,於是心煩意亂起來,在街上走了許久,腦中盡是在尋思如何查探義父去向之法。想來想去,覺得應當從“三公”身上下手。
目下第一個難題,就是如何找得到“三公”。
他集中全部智慧,苦思了一陣,突然間麵田喜色,放步向東門奔去。不久已出了城外,到達錢塘江畔。但見岸邊船舶輻集,極是熱鬧。他向左邊一個小碼頭走去,在船堆中找了一會,便步下碼頭,趁別人不覺之時,迅速把麵上人皮麵具取掉,登時回複俊美飄逸的本來麵目。
一艘單桅船上突然響起一聲嬌脆喊聲!“皇甫相公,你老找誰啊?”皇甫維欣喜地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船娘打扮的妙齡女郎,正含笑向他招呼。
皇甫維不答,走上船去,一下子縮入低矮的艙中。然後道:“你先坐下來,我有話跟你說!”那船娘敏捷地坐在船頭,脆聲笑道:“相公好像有什麼急事呢!”
皇甫維道:“這次我要請你幫個忙啦!”那船娘立刻道:“相公的思德我一世也報答不了,有什麼事我們這些粗笨人做得來的話,你老盡管吩咐!”
船艙中傳出低沉聲音,道:“我說出來你不要吃驚,我要查幾個老壞人的下落,他們到處都有耳目,所以你最好裝出自言自語,別教人曉得我躲在艙裏!”
那船娘是十分精乖,馬上起身把船門和小窗弄一下,使得外麵的人瞧不見內麵有人。然後道:“相公的意思我懂得,要秘密小心是不是?相公這一說我可想起來啦,這幾天我好像見過幾個長相很特別的老頭子,他們乘坐一艘雙桅船,是從別處雇來的,現下倒不知停靠在哪兒!”
皇甫維仍不失望,道:“不知你現在再見到那船,還能不能認得出來?”
那船娘笑道:“我們自幼生長在水上,以船為家,無論什麼船一看就記得,現在隻要見到,自然認得出來,好比你讀書的相公認得字一樣!”
皇甫維雖然感到她這種譬喻不倫不類,但這刻沒有多說之必要,便催她解纜開船去找找看。
那妙齡船娘躊躇一下,這才解纜離開岸邊,先向上遊緩緩駛去,邊行邊看。皇甫維好生不解,想了半晌,突然問道:“我瞧得見你神情,剛才好像不大想解纜,是不是怕耽擱了正經事?不過你不必多慮,等會兒我自會重重酬謝你……”
那船娘一麵搖船,一麵應道:“相公這樣說可冤屈死我了,我不是怕耽擱正事。實不相瞞,相公這等說法,我已經明白相公要找的人定是江湖上的人物,我們碰上這種事,規矩是不許答應,不然的話那些人可以找碼頭上的人對我不利!不過我又想到身受相公大思,以前如果不是相公仗義幫忙,我父親永遠冤沉海底,我也流浪無以為生了!那一次官司相公花了不知多少銀子和時間,我就算為相公粉身碎骨也得去做啊!”
皇甫維聳聳肩,道:“以前的事再別提啦!我倒沒有想到碼頭上還有這種規矩,若是早點知道,就不會要你破壞行現了!現在我們回去吧!”
那船娘反而固執起來,堅持要找下去。這艘單振船到了上遊設有船泊之處,這才掉頭回來,順流而下。
回到碼頭上,皇甫維隻因在想事,所以一直躺著不動,竟然不知已經停泊在碼頭。忽然聽到那船娘“噓”了一聲,道:“相公千萬別起身……”
皇甫維反應何等靈敏,登時機警地原式不動,同時運起天視地聽之術。側耳細聽。
但聽碼頭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你們小心一點!”除了這句話聲之外,另有紛遝腳步之聲,霎時都下了左鄰大約第七八艘船上。
皇甫維聽出話聲正是那冷月神狐穀雲飛所發,心中大喜,仍然運功傾聽,好在目下相距不超過三丈,在他這等練過“無視地聽”奇功的人耳中,簡直就像置身於那邊的船上。那船娘坐倒在船頭,輕輕道:“那幾個人抬著一口箱子落了那邊一艘雙桅大船上。那個穿著銀白色長衫的年青相公我以前見過,就是和那幾個老頭一夥的人!”
皇甫維道:“你別向那邊瞧著,也不要做聲。假如他們開船,你也沒法跟住……”囑咐之後,便潛心運動查聽。他馬上就發覺那邊的大船上除了一些手下之人以下,那“三公”居然全部在座。
冷月神狐穀雲飛的聲音傳過來!“敬稟三老,弟子已把冷清影擒了回來!她起初居然有抗命之意,想是因手下三人喪命而大感害怕,同時也拒絕供出皇甫維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