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虎鐵鐧疾撩上去,微聞“嗆”的一聲,槍鐧相交,飛羽真人倏然撤回銀槍,道:“童施主內力奇重,當真是罕見之材。”童虎趁機換口真氣,無暇說話。
飛羽真人銀槍一抖,迎麵刺去,但見槍尖顫出數十團銀光,奇幻異常。金剛臂章虎也同時舞銅迎擊,隻聽他鐧上發出勁風號嘯之聲,強烈震耳。
這童虎鐵鐧雖是勁道奇重,但鐧法一點也不粗疏,反而綿密細膩,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眨眼之間,飛羽真人收搶疾退,左手作個請他走的手勢。童虎喘一口氣,抱鐧行了一禮,又向右邊躍去。
這次碰上西嶽華山掌門靜虛子。這位麵目端麗的中年道站亮出長劍,微笑道:“童施主勇闖兩關,可喜可賀……”童虎爭取時間喘息換氣,因此無法回答。
皇甫維突然評論道:“我看他一定過不了這一關!”
辣水仙杜筠嘲聲道:“你懂得什麼?他雖是有點喘息,但依我的看法,大概可以再闖兩關”她突然住嘴,原來一則她想起這個麵色蠟黃的少年不宜與他多說話,就算嘲諷他也是抬舉他,所以趕緊住口。二則金剛臂童虎已經開始動手,揮鐧力接那靜虛子試探功力的第一招。
從表麵上看,那金剛臂童虎雖然連闖兩關之後,真力損耗不少,所以第三關時他的功力要打個折扣。可是他用的是重兵刃,而對方隻用一支又輕又薄的長劍,要把他震退三步之多,勢須功力比他高上一倍以上,才辦得到。
這樣也就是說靜虛子的內力修為,比之無心長老及飛羽真人都強勝一籌,這可是大家所料想不到之事,所以登時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
靜虛子一劍震退對方之後,身形如行雲流水般迫到童虎麵前,刷地一劍分心刺去。
這時童虎離台口隻有一尺之地,因此已不能再退。他奮力一喝,掌鐧齊出。靜虛子倏地上身後仰,讓開他掌勢,同時劍尖挑處,已把對方鐵鐧蕩開。
金剛臂童虎突然倒縮半丈之遠,落在台下。繞他見機得早,退得極快,但下盤仍感到一股勁風襲到腿膝之間。
金剛臂童虎落在台下之後,羞慚滿麵地跺一跺腳,轉身向門口奔去。
皇甫維原本就站在門邊,這時伸臂一欄,道:“童兄想幹什麼?”那門隻不過尺許寬,因此他一伸臂,就完全攔住。
金剛臂童虎身形一挫,緩緩道:“我已無顏再在此間,尊駕別阻我去路。”
皇甫維道:“童兄當真不要看看結果?”
童虎眉頭一皺,簡短地道:“不要!”伸手遙遙一勾,皇甫維吃他無形勁力勾得身形旋開一邊,那童虎已從窄窄的石門中竄了出去。
場中所有的人無不看見這一幕,於是人人都深信那皇甫維當真武功甚差。辣水仙杜筠本來已對皇甫維起了疑心,因為他早先居然能預言童虎過不了第三關,眼力之高,還在自己之上。但目下一看他武功有限得很,登時把疑慮之心打消。
一片寂靜之中,突然又有人步向五嶽台。隻見那人身量中等,身穿儒衫,麵上戴著黑色眼罩,掩住鼻子以上的部分。
此人舉止甚為瀟灑,生似胸有成竹,極是從容不迫。人群中微微起了一陣語聲,大家都在交換意見,此人是誰,但在場那麼多的高手?竟無一人知道這儒生來曆。
隻見那蒙麵儒生一運走向五嶽台右邊,雙足微蹬,身形破空飛起,輕飄飄落在台上。
衡山派掌門大力神翁後世一宏聲道:“尊駕高姓大名,可許見示?”
那蒙麵儒生低聲道:“區區自知難闖五嶽大關,因此不願說出姓名,請唐老前輩海涵……”
唐世一諒解地頷首道:“這也是人情之常,既然尊駕不願說出姓名,那也不相幹!”他隨即也拽開架式,隻見他雙手環抱,身形微旋,腳尖向外斜錯半步,蜂地橫臂掃劈出去。鐵臂揮處,勁風山湧而出。
眾人一看之下,迅即明白今日凡是上台之人,首先必須自信捱得住台上五位名山掌門人開頭第一招試探功力的重手,才可以談到其他。這話聽起來好像沒有什麼了不起,但台上那五位掌門人無一不是練功數十寒暑的武林高人,要和他們各各硬拚一招,豈是容易之事?就算功力高強之上,卻因那五位掌門人各有所長,每次應付時均須變化剛柔,全力抵禦,這一來首先就得耗去大半的真力。此所以早先那金剛臂童虎雖是武功出眾,但到了第三關時,已經力不從心,知難而退。
這時台上的蒙麵儒生已經疾然出手,隻見他身軀一旅,突然變為太極門的手法,一招“琵琶手”,隨手一拽,便把大力神箭唐世一那股驚人神力化開。
唐世一宏聲道:“尊駕不肯硬接老朽一招麼?”蒙麵儒生應道:“對不起那就從頭算起好了!”唐世一道:“那也不必一”話聲中左臂連拳橫掃出去,勁風到處,隻見那儒生身上長衫拂拂飛舞,聲勢驚人。
蒙麵儒生左手捏住右肘,疾出右掌遙遙相抵。微聞“砰”他一聲,兩人身形均是絞風不動。
陽魄王精二低低怪叫一聲,轉眼望著明魂袁京道:“那廝內力好生驚人,這一招是什麼名堂?”陰魂袁京道:“我也不曉得……”忽地發現自家聲音不小,這話勢必被旁人聽去,登時感到麵上掛不住,狠狠地瞪那王精二一眼,道“你別說話行不行?”
台上的大力神翁康世一也認不出對方這一下古怪的手法是何家數,心中微微一怔,但麵上卻不便表露出來,以免有損衡山派的威名。當下繼續近身發招。這時因摸不出對方路數,是以較為小心,不敢行僥冒險。一連發出三拳,都被那蒙麵儒生以太極門手法-一拆解。
唐世一倏然退開,伸手道:“尊駕好俊的身手,請吧!”那儒生欠身一揖,道:“唐老前輩有意栽培,區區衷心感銘!”
台上幾位掌門人聽到此人出言儒雅謙恭,完全是名家風度,不由得都對他生出好感。
蒙麵儒生隨即躍到左起第二瓣平台之上,把守這一關的是東嶽掌門人矮頭陀。隻見他身高不滿五尺,長得矮矮胖胖,頭上戴著一個金箍,束著頭發。
矮頭陀笑嘻嘻道:“貧僧想請施主接幾手地堂刀!”蒙麵儒生欠身一揖,道:“大師的地堂刀數十年來為武林一絕,隻望大師刀下留情。”說時從腰掣出一把緬刀。矮頭陀也亮出一柄精光閃閃的戒刀,先是迎麵所去。蒙麵儒生舉刀一架,各震退一步。
矮頭陀大頭一晃,身形倏然維得更矮,同時之間,地麵灑出一片刀光。這正是東嶽一派稱絕武林的“地堂刀法”,這種刀法極是刁鑽難防,唯一的缺點是不耐久戰。
那蒙麵儒生偏低上身,刀掌並用,隻見他飄飄灑灑,修起倏落,腳底下雖是刀光如雪鋪滿台上,卻無法迫他退落台下。
轉瞬之間,東嶽掌門矮頭陀收回戒刀,退躍尋丈,朗聲道:“施主以猿公劍法化入刀法之中,不減一分神秘,貧僧甚感佩服!”
蒙麵儒生欠身作揖道:“好說,好說,大師有意成全,區區感銘於心。”他一點也沒有氣喘之相,足見武功造詣,遠在金剛臂童虎之上。
這時那蒙麵儒生已躍到當中的一瓣平台,也就是酉嶽華山掌門人靜虛子把守的大關。
第一招照例互較真力,刀劍相觸之際,兩人各個震退,但這一回那蒙麵儒生被靜虛子多震退一步。
辣水仙杜筠透一口氣,道:“那廝武功雖是比金剛臂童虎高明,但看來也過不了這五嶽大關!”
皇甫維接口道:“恐怕未必”此言一出,杜筠受時含怒回頭瞪他一眼。皇甫維立刻補充道:“我這人專愛唱反調,杜姑娘萬勿見怪!”
杜筠在鼻子中哼一聲,不再理他。
台上那身形神秘的蒙麵儒生突然使出少林秘傳“無敵神刀”,抵住靜虛子水銀瀉地般的數創。
群豪暗中觀察到少林寺老方文無心長老眼中詫愕之色,因此都明白連無心長老也摸不出那人來曆,是以更感驚奇。
須知今日凡是能夠到此地來的人,幾乎可以說都是武林出類拔萃之輩,以這些人的耳目,也無法查出那蒙麵儒生來曆,單是這一點,就足以震動武林,何況那蒙麵儒生武功博雜,大有無所不能,能者皆精之慨,是以更加使群豪驚詫交集。
那蒙麵儒生擋住靜虛子劍招之後,大大喘口氣,橫躍到北嶽恒山掌門飛羽真人那一瓣台上。
飛羽真人見他氣度雍容,儒雅有禮,同時武功又強絕一時,對他甚為激賞。當下稽首道:“施主絕藝驚世,貧道有幾句話要請教……”
蒙麵儒生微笑道:“真人有何事垂詢,區區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在真人開口之前,區區先說兩件事,第一件是區區姓名來曆,要等事後方能奉告,至祈真人原諒!第二件是如若真人乃是有心成全,暗中設法讓區區喘息一陣,則盛情隻能心領,不敢當真接受。”
他說得光明磊落,已經博得不少人叫好喝彩。還有他的機智和口才,也叫人心服傾倒。
飛羽真人微笑道:“既然施主這等說法,貧道倒不便饒舌了,請!”
蒙麵儒生欠身施禮,抬頭之際,飛羽真人的銀槍已緩緩地刺到。他舉刀一格,登時被飛羽真人震退三步之遠。
觀戰之人看出他內力已竭,大部分都替他擔憂起來。但這刻正是要緊關頭,是以無人做聲,場中一片寂靜。
皇甫維胸有成竹地遊目四顧,隻見那鬼醫向公度麵上呈現緊張之色,正和那同來的蒙麵人咬耳朵。他一看而知那鬼醫向公度並非因擔心蒙麵儒生失敗而緊張,相反的他卻是怕那儒生得手,因此和蒙麵人咬耳朵商議。
向公度與蒙住頭麵的無意大師商議了一下,就悄悄向門口移來。
皇甫維不知他們有何用意,轉眼望望台上,隻見那蒙麵儒生正以武當派的秘傳心法“回龍十二手”化入刀法之中,左封右拒,抵住飛羽真人的銀槍。他目光再轉到武當第一高手婁真人麵上,隻見他修養之功雖深,這刻卻無法掩飾得住內心驚訝之情。
皇甫維突然叫道:“杜姑娘小心,那個老家夥又來找你麻煩啦!”
這一叫把所有的人都驚動了.齊齊向這邊望來。隻見鬼醫向公度。蒙麵人、妙手巧匠耿青等三人都移到離門口六七尺之處。
鬼醫向公度陰森森哼一聲,舉措向皇甫維虛虛一點,口中道:“幹你什事,合該處死!”
他雖是輕描淡寫地隔空點去,但群豪卻看出他這一指之上,已彙聚極為陰毒的真力,可以在兩丈以內,取人性命。
隻見皇甫維打個寒嚶,雙手捧住胸口。他的麵色原來就蠟黃得難看已極,這刻似乎變得更黃。
呂東青在旁邊叫道:“公子,你覺得怎樣啦?”叫聲中一頭白發搖顫不巳。
群豪都瞧出他已經身受內傷,說不定五髒六腑都被鬼醫向公度的指力震碎,不禁都對那老家人十分同情。可是目下誰都不願意惹那鬼醫這等強敵,是以無人做聲。
人群中走出一人,飄然走到皇甫維身邊,眾人移目一瞧,卻是個身材矮小的青衣人,頭臉上蒙著青巾,隻露出一對眼睛。
這個蒙麵青衣人看也不看鬼醫向公度他們,還自取出一顆龍眼大小船朱紅色的藥丸,遞給皇甫維。
皇甫維緩緩伸手去接,須知他身上有“血功”護體,鬼醫向公度指力雖是厲害,卻難以傷他分毫。但湊巧的是他用的麵具使得麵色十分枯黃,所以群家都以為他業已內髒重傷。那蒙麵青衣人低低道:“服下此藥就會好啦!”
皇甫維手掌突然一震,那顆藥丸掉在地上。
旁邊突然風聲微響,那青衣蒙麵人和皇甫維轉眼一看,卻是鬼醫向公度電樸而至。隻見他雙目注定地上那顆藥丸,伸長手臂,向那藥丸攫去。
皇甫維情急之下,竟忘了假裝內傷,修然曲膝撞去。鬼醫向公度左手去握地上的藥丸時,右手早已蓄滿功力,準備封架右方的青衣蒙麵人。卻萬想不到那個業已身負重傷的皇甫維突然一膝撞到,竟是功力十足。這一來顧不得那顆藥丸,先行撤回左手,順勢拍去。
他一掌擊在皇甫維膝上,雖是把皇甫維震開三步,但自家也被對方震退兩尺。
鬼醫向公度這一驚非同小可,凝目望著皇甫維。不但他大吃一驚,就是四周的群豪甚至台上的幾位掌門人,也為之大感詫駭。
青衣蒙人極快地把藥丸抬起來,揣在懷中。然後望著皇甫維,緩緩道:“原來你不曾受傷,差點糟蹋了我這粒救命靈丹……”
口氣之中,微有譴責之意。皇甫維不知怎的,但覺受不住此人半點誤會,連忙道:“請不要這樣說,我根本未有吞服之心。”
鬼醫向公度冷冷道:“尊駕當真是真人不露相,想不到竟然身負絕技,你的姓名可敢說出來?”
皇甫維理也不理他,又向那青衣蒙麵人道:“剛才假使找沒有失手把藥丸跌在地上,我會還給你的,你信不信?”
鬼醫向公度勃然大怒,但他為人陰沉毒辣,反而壓抑在心,並不發作。那蒙麵青衣人緩緩道:“我相信你就是了!”
皇甫維大感高興,然後轉頭望住鬼醫向公度,道:“你突然出手搶奪靈丹,是何用心戶向公度哼了一聲,不去回答他的質問,卻望著蒙麵青衣人道:“尊駕那顆靈丹,叫什麼名字?”
蒙麵青衣人道:“你若是知道,那我就不必說出來,若果不知道,我倒要請問你為何急急出手搶奪?”他的話說得毫無火氣,卻有一種震懾人心的力量。
鬼醫向公度竟然不敢撒野,乖乖地道:“老夫沒有瞧清楚,不知道是不是與少林寺能解千毒的大檀丸同享盛名的傷科聖藥……”他突然住口,沒有把那藥的名字說出來。
辣水仙杜筠聽得心急難熬,衝口道:“少林寺大擅丸乃是武林至寶,還自什麼能夠和大增丸齊名?”
鬼醫向公度談談一笑,道:“如果真是那藥,可就比大檀丸還要珍貴,大檀丸隻不過能解千毒罷了,我說得可對?”
鬼醫向公度這句話乃是向蒙麵青衣人而說,辣水仙杜筠感到沒趣,麵上熱辣辣地紅了起來。
蒙麵青衣人正要開口,忽地有人叫道:“台上的蒙麵仁兄已經闖過五嶽大關了……”
眾人一齊轉麵向台上望去,隻見那麵戴黑色眼罩的儒生,卓立台上,流露出一副脾俄當世的氣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