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麵具(1 / 3)

他笑吟吟看呂東青一眼,若無其事地跨步入房,道:“兄弟忽然記起一事未曾告知公子,所以特地轉回來。那就是少林寺無意大師和鬼醫向公度這兩人,雖然接了三公令箭,定下一個月的限期。但這兩人卻失了蹤跡。他們都是老江湖,是以想釘住他們,不大容易,這兩人對公子都懷有惡意,因此兄弟特地向公子奉告!”

皇甫維聽了,覺得此人似乎真是一片好意,便誠懇地道謝一聲。

隻聽那冷月神狐穀雲飛親切地道:“兄弟不知道公子作和無意大師之間有什麼仇恨,假如公子肯賜告的話,那兩人的行蹤去向,兄弟多半能夠猜出來。”

呂東青暗中一笑,想道:“看來這個自詡智謀過人的神狐,已被公子純真的表情所感,竟以為公子當真是個天真率直的少年啦!”

皇甫維應道:“我猜是上一輩結下的怨仇!”他的表情坦白異常,叫人無法不信。而事實上無意大師屢次要加害於他,也確是因為他義父命他把免死金牌送給無聞大師之故。他接著又道:“聽說穀兄智計蓋世,不知是否猜得出他們將以什麼手段對付於我麼?”

穀雲飛沉吟一下,輕輕道:“公子既然下問,兄弟就以想得到的可能情形說出來供公子參考。”他停一下,道:“以兄弟揣想,這兩人除非能從公子身上獲得大利益,或者假借公子之力可以應付三公令箭之劫。以兄弟所知,公子身上帶有大爺的免死金牌,可能他們就著眼於這塊金牌之上。”

皇甫維皺眉,穀雲飛見好像沒興致說話,便識趣地辭別。

皇甫維本來要和呂東青研究一下,但突然起身逕自出房,走到舒倩房門外,輕輕叩門,聽舒情在房內歡喜地應一聲,跟著房門打開。他走進房內,舒倩關上門,轉身靠在門上,凝望著皇甫維,麵上露出如癡似醉的神情。

皇甫維輕輕道:“你不妨猜猜看,我們兩人能夠在房中逗留多少時間?”她茫然道:

“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他麵色一變,心中懊惱至極。舒倩見了十分驚訝,走過來偎倚在他身上,柔聲道:“你怎麼啦?”要知舒值一向舉止爽朗,有如男人。這時驀然變柔情似水,便倍覺動人。皇甫維竟不好意思直說出心中的話,便支吾道:“沒有什麼……我……我是忽然想起我練的功夫必須純陽之體才行,所以……所以……”

她柔聲道:“那有什麼關係,以後我們不要睡在一起就是了!”說到這裏,她好像想起什麼事似的愕了一下,立即又改口道:“其實呢,就算睡在一起也不要緊,是不?公子啊,請告訴我,你可喜歡跟我在一起?”

她熱情地偎在他身上,聲音中充滿奔放的感情。皇甫維心頭一陣顫懍,渾身血液沸騰,舒倩用豐滿的肉體,像蛇一般纏住皇甫維。於是他也用強壯有力的手臂摟住她的纖腰!

房外驀注然傳來一點聲息,皇甫繼登時清醒過來,輕輕在她耳邊道:“外麵有人,但你別聲張,可以鼻中發出伊晤之聲,同時到床上弄出聲響,我則從後窗悄悄出去,務必要查出這一次來打擾的是什麼人?”

舒倩果真照著他的話做去,床板啪啪響聲中,皇甫維宛如一縷輕煙穿出後窗,躍上屋頂放目一瞥,隻見遠處有條人影一間即逝,若不是已練就超人目力,不但無法看出那人身材衣著,隻怕連影子也瞧不見。

那道人影隱沒得雖然迅速,仁皇甫維已從衣著及背影認出乃是冷月神狐穀雲飛。這時不必再加細想,他縱落院子,推門進去。舒倩一躍而起,轉落在他跟前,問道:“公子可曾發現人跡?”

皇甫維緩緩道:“假定是穀雲飛,你可想得出他有什麼理由要破壞我們?”

綠衣仙子舒倩怔了一下,才道:“假如是他的話,我真想不出一點道理,他竟會有這個膽子麼?”

皇甫維道:“這話怎說?我看他似乎對你很好呢?”

舒情尋思了一下道:“啊,我一向都把他當作兄長,實在沒有想到這一點。現在想想,他果真對我很好,時時設法和我在一起談笑遊玩。”

她停了一下,又坦率地道:“但他怎敢這等大膽破壞我們?難道他不怕回去受罰?”

她後麵的幾句話,等如說出三公曾經下令要她接近皇甫維。因此他突然暴躁起來,惱聲道:“我們今晚就分手吧,省得穀雲飛又跟來找麻煩!”他。

氣說得十分堅決冷酷,教人一聽而知無法改變他的心意。

綠衣仙子舒倩怔一下,忽然愉悅地朗笑起來。皇甫維走出房門外,還聽到她高興的笑聲,忍不住回頭問道:“你覺得這樣很可笑嗎?”

舒倩訝道:“啊,你生氣了,是不?那麼我不笑就是。”

皇甫維道:“究竟你何故發笑?”

她道:“那是因為你剛才對穀雲飛很生氣,我想你一定是因為他對我好,所以嫉妒他……”

皇甫維俊逸地微笑一下,徐徐轉身走開,心中卻想到:“老天,好一個少女的夢啊!但隨便她怎樣想吧!”

他回到房裏,立刻把江南孤客呂東青叫起來,道:“我已經和舒倩辭別,我們這就和她分手!”

呂東青也不詢問,迅速地把包袱打好,向愣在一邊的十二郎拱拱手,就和皇甫維離開客店。

他們迅疾地向西南馳去,一會兒已出了城外,處身於死寂的叢野之中。皇甫維一直默然不語,突然停步,回頭望著遠方,輕輕咽歎一聲,道:“她為人爽直可愛,我此舉一定傷了她的心啦!”

呂東青一來感到難於作答,二來他本性冷傲孤獨,不喜多言,於是縱目環顧四周景色。

皇甫紙又自言自語道:“說不定她不是奉三公之命來接近我,隻是已得到三公默許而已!跟一個天性坦直的人在一起,總比那些城府陰沉的人接近好得多,呂兄你說是也不是?”

呂東青緩緩道:“公子說得極是,但若以我個人之見,最好不與任何人接近,就可免去不少麻煩!”

皇甫維笑道:“此所以你的外號是江南孤客。此刻我覺得好像對她不起心中歉疚不安!”他說得情深義重,以致呂東音不得不安慰他道:“公子暫時離開也不要緊,反正來日方長.等你再踏入江湖,哪愁碰不到她?再說你目下要趕回錢塘江畔,行蹤不宜泄漏,與她暫時分手之舉,也是遲早而已!”

隔了一個時辰左右,他們出現在長江之邊,這時皇甫維已變成一身錦衣華服的少年公子,手中拿著一把描金絹麵折扇,華貴之中又透出一派斯文的氣息。江南孤客呂東青卻變成佝僂老仆,背上掛著衣箱,左手拿著一把雨傘,身上青衣小帽,扮相像得不能再像,誰也猜不出這個龍鍾老仆居然就是名滿江南的武林高手呂東青。更想不到他肯屈居廝仆之列。他們除了服裝改變之外,也修改過原定計劃,決定不去洞庭湖,退自雇船東下。

他們雇了一艘單桅船,便沿流直放江西。中途呂東青吩咐船家多雇一人,船上一共有三個水手,於是便可輪班日夜航行。到了第二日下午,船已到達廣州。

江南孤客呂東青突然命船家靠岸,不久,就泊在廣州下遊數裏遠的一個河灣之內。

皇甫維詫道:“呂兄可是要上岸走動散散心?”

江南孤客呂東青輕輕道:“公子當真是聰明絕世之人,我雖是長年浪跡於江南,這條水道不知走過多少次,但此地卻是第二度重來。記得第一次來時,乃十六年前之事,那時我還未到三十歲,懷著滿腔敬仰之心,踏上此岸!”他舉手指指船艙窗外的岸邊,麵上流露出們之色,似是想起了逝水年華和如塵往事!

皇甫維聽的津津有味,插口問道:“那麼現在是不是仍然懷著敬仰的心情呢?”

江南孤客呂東青麵色一整,道:“這個自然,但公子千萬不要見怪。”皇甫維俊眼中射出奇異的光芒,道:“我明白了,一定就是心池聖女,是也不是?”

他停口察看對方神色,見他沒有否認,於是接著說:“有一天你提及她,忽然不肯再說,我本來頗為不悅,但後來想到你的處境尷尬,便覺得你的態度也有道理!

呂東青頷首道:“正是這樣,除了處境尷尬之外,還有一點,那就是昔年先師黃山一叟及先師好友鎮江南陳維揚,都曾諄諄囑我不得隨便提及聖女她老人家,免得褻讀。”

皇甫維忍不住問道:“究竟她什麼地方使得武林對她這等尊敬?難道就是為了武功高強,足以和一皇三公對抗的緣故麼?”

呂東青道:“在下早知道公子會有這一問,最近我想來想去,忽然發覺如果在下不把聖女之事告知公子的話,公子永遠也不會知道……”

“那也不然,我可以問義父!”

他搖搖頭,道:“我們到岸上去,邊走邊說,免得讓船家聽見!”

皇甫維急忙上岸,走了數丈,兩人的身形已被樹木擋住,呂東青這才趕上兩步,和他並肩而走。緩緩道:“心池聖女遠在三十餘年之前,便已博通天下各派武功而名揚宇內。那時她才十七八歲,但武林中無人知道她的武功來曆。她的出現,宛如天下的慧星,突然而來,光照大地。她成名之後,獨自居住在心池之畔,長年茹齋禮佛,永不嫁人,而她睿智深刻的話鋒,卻使每一個追求她的男人傾折佩服,並且自慚形穢而死心走開……皇甫維神往地聽著,眼前忽然浮起一個豔絕入衰的臉龐,這是當日在格陽司空表家中見到那幅畫像中的聖女容貌。

他們走得甚快,但呂東青說話時卻十分緩慢,顯得十分鄭重。他道:“不過那些自慚形穢而死心走開的人,以後對她老人家無不敬仰懷念,原來他們雖是得不到她,但在武功方麵,每個人都得到她的指點,因而能夠更進一層,日後無不成為武林高手。所以這些人時日越冬,就越尊敬她。久而久之,她老人家就成為這一批高手心中的偶像……”

皇甫維訝道:“這樣說來,當時聖女不啻是領袖天下武林的人了!她的武功當真淵博得足以指點任何家派麼少呂東青道:“若然不是這樣,豈能叫天下武林高手盡皆心眼?據說她一身武功博大精深,出言指點的均是各派無法通悟的訣竅。是以這些人一經領悟貫通,便都能夠成為一時高手……”

說到這裏,兩人已不知不覺走了老遠,但見四周越來越荒涼,眼光所及,都是比人還高的蘆葦。

皇甫維覺得十分奇怪,忍不住打斷關於“聖女”的話題,問道:“我們這是往那裏去?

這條河又深又闊,為何不著船家劃進來、’呂東青道:“到達之後你就明白啦……”他停頓一下,繼續道:“現在可要說到與公子有關的地方了!”

皇甫維立刻凝神傾聽,把他們此刻要往何處去的疑問拋在腦後。

“聖女她老人家歸隱在心地之後,名望之重,就算是武林各大派的掌門也未必比得上,那時她才不過二十二三歲。然後,令義父率領著日月星三公突然崛起於江湖,令義父出道之際,據說隻有二十餘歲,長得英俊瀟灑,號為天下第一美男子,而武功之高,手段之毒,更是駭人聽聞。

他忽然停口望著皇甫維,道:“在下提起令義父昔年之事,公子不會見怪吧?”

“呂兄快說吧,我恨不得你多說一些呢!”

“既是這樣,在下就說下去。當年一皇三公崛起於武林之後,死在他們手下的武林人真是不計其數,同時據說今義父有寡人之疾,最喜女色。不過這話至今仍然是一個謎,因為毫無證據,也就是說沒有女人曾經指控一皇這項罪行!不過單就殺死許多武林人一事已經足以引起武林公憤,於是各派聯合起來,全力對付他們。結果徒然損兵拆將,慘死的人更多,以致武林元氣大傷,直到二十年後的今日,才算是勉強恢複過來”

皇甫維突然插嘴道:“這時聖女挺身出來幹涉了,是不是?”

呂東青道:“正是,她老人家終於離開那寧田的心池,涉足江湖,但這已是一皇三公橫行了十餘年之後的事了。她一出馬,不久就解決此事,時間就在二十年前的重陽節,她約請了當時各派掌門和具有名望的高手,在‘五嶽台’相會……”

皇甫維咬住下唇,顯出一副心情矛盾的樣子,他一方麵希望義父他們打贏聖女,保持天下無敵的威名。但一方麵又覺得不忍讓那聖女失敗,一時真不知幫那一邊好!”

“五嶽台在哪裏?”他問。

“就在前麵。”呂東青答,腳下仍然迅速前奔。“那一次有二三十人到了五嶽台,都是各派掌門長老及其他的武林高手,這些人之中,黑白兩道都有,個個以前都得過聖女的指點,因此其時他們的武功都大有精進。這次前赴五嶽台,全部都與家人或師門之人辭別過,也就是個個都沒有存著生還之念!”

皇甫維陡覺豪情大發,道:“壯哉,壯哉,他們都決心一死以報前恩,不愧是武林中的英雄豪傑!”

呂東青道:“是啊,這些高手們的豪情義氣,實在值得崇敬。他們肅穆地在五嶽台等候,到了中午時分,心池聖女飄然駕到。她對大家說,一皇三公已經在一個月之前答應她永遠歸隱,再也不踏入江湖,與武林中人為敵。

她說她隻能迫令他們歸隱,卻無法取他們性命,為無數枉死的武林朋友報仇……”

皇甫維睜大眼睛,急急道:‘你是說聖女沒有當著天下武林高手麵前和一皇三公動手?

大家隻是聽她自己說出來,而無一人見到她如何降服一星三公?”

呂東青道:“正是這樣,但聖女親口說出來也就夠了,何況自從她在五嶽台宣布了之後,一皇三公真的銷聲匿跡,二十年來末在江湖上出現過“那麼聖女她為何在離開五嶽台之時,玉容黯淡,珠淚盈眸呢?”

呂東青怔一下,道:“那我就不知道了,當年五嶽台之會,我可沒有資格參加,剛才我告訴公子的話,都是從家師口中聽來。”

他歇了一下,又接著道:“不錯……不錯……先師說到最後之時,曾經忽然住嘴,眼中露出困惑的神情,好像有件事使他大惑不解!大概就是因為他記起聖女!臨走之際,流露出幽怨的神情!咦,公子你又怎會知道?”

皇甫維笑道:“我在司空表家中,見過她的畫像,畫的就是她臨走時的神情,啊,真是淒豔極了,我看過那一次之後,永遠不能忘記!”

說到這裏,他們已走了好多裏路,四外一片荒涼,那條河流已漸漸變得又淺又闊。假如是乘船沿河入來,到此勢須離船步行。

前麵十餘丈之遠,這條寬闊的河流轉個大彎。他們再走了四五丈,突然河邊有人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