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孤客呂東青苦笑一下,道:“沒有什麼,不過一肚子臭屎都拉在褲襠裏就是了……”
皇甫維恍然大悟,失聲笑道:“你趕著要出去,就是為的要拉屎嗎?”“可不是要拉屎,當時急得馬上就要拉出來,所以憋住一口氣,不敢說話。要不是公子你攔住我的去路,哎,又來啦……”
隻聽又是一陣響聲,同時臭氣迫人。皇甫忍住笑退縱出去,一麵道:“呂兄快去清理一下,我會把你的衣服送去讓你替換……”
呂東青雙手拉住褲腳,一瘸一瘸地出去,口中問道:“公子你身上沒事麼?剛才在下的一掌,實是情急之下發出,本以為公子一定會閃開。”
皇甫維道:“快點去吧!我沒有事,放心好了。”
忙亂了好一會,兩人回到房中落坐。皇甫維一想起剛才之事,就忍不住笑出聲來。呂東青連連苦笑,道:“真想不到我這麼一把年紀的人,居然還會把屎拉在褲子裏,真是萬萬想不到。不過現在卻完全好了,早先受的一點內傷,已經完全複原,那位異人會是誰呢?”
皇甫維道:“反正他乃是偏幫著我們,相信日後總會曉得!倒是那個暗算我的少林和尚,他用的暗器曾經在我腰間劃過,我隻感覺出乃是一種專破氣功的毒針。他為何要向我暗下毒手?再者是誰把他殺死?”
呂東青想了一陣,道:“第一件我想請問公子的,就是關於那三種毒針。聽說少林寺絕藝有七十二種之多,毒針原本種類繁多,在少林寺的一種,稱為‘滅神釘’,宇內共推為專破氣功各種暗器的霸王,據說隻要擊中,形神皆滅,隻不知公子何以能夠不懼?”
皇甫維道:“這是我義父嫡傳護身功夫神妙之故,我自幼即苦練有相神功之中最厲害的一種,此所以我不怕少林寺號稱暗器中霸王的‘滅神釘’。
可是那銀衣女郎看不透這一點,以為我不識厲害,竟用出借力傳勁的功夫,把我撞開……”
“哦?公子可認得那銀衣女郎麼?”
皇甫維搖頭道:“我不認識她,所以才感到奇怪。假如我能夠查出她的來曆,則今晚之事,相信可以從她身上推究出來。”
他們的談話到此為止,呂東青心中大不服氣,當晚出去查究,但直到天亮回來,也查不出一點頭緒。隻知道官府驗不出那少林僧人的傷勢,所以暫時派人看守住屍體。等次日知府親自看過,才理向亂葬崗上。
第二日他們繼續上路,走到中午時分,皇甫維忽然用手扶頭,道:“我頭痛得很。先找個地方歇歇……”
江南孤客呂東青一聽心下著忙,隻因像他們這等身懷絕技之士,等閑不會生病,如果被病魔侵入,則這種病必定萬分嚴重。
他們立刻在鎮上一間旅舍要了個房間,皇甫維躺在床上,滿麵通紅,額角上還有汗珠點點。
呂東青驚得轉來轉去,不知如何是好。皇甫維躺了~陣,緩緩道:“呂兄不須著急,我常常會這樣子,不過是體內虛火上升而已。煩你去藥鋪買點藥,吃了就會退火痊愈……”
呂東青連忙衝出旅舍,到藥鋪買藥。然後回到旅舍,隻見皇甫維已經蒙頭大睡,當下忙忙找來藥爐之類的東西,煮藥給皇甫維吃。
藥還未煮好,忽覺耳邊有消語道:“呂兄千萬勿露出傾聽之色,剛才有人在房外窺視動靜,目下剛剛離開……”呂東青聽出是皇甫維的語聲,心頭一震,趕快低頭煽火,以免麵上神色外露。
隻聽皇甫維又在耳邊道:“我為了不讓別人窺出破綻,所以詐病之際,不敢事先向呂兄說,這一來他們見到你的神情,便已相信了大半……”
呂東青心頭泛起不大舒服之感,暗想你連我也騙了,未免有點那個,不過他這一番話倒是很有道理。
皇甫維繼續以千裏傳聲之法,在他耳邊道:“我是忽然想到那少林僧人屍身既未埋葬,則那僧人的同伴勢必尚在守候到官家將死屍人士之後,才把屍身帶返少林。另外一定還有存心毀屍滅跡之人,在那裏等候。假如我能趕回去,悄悄守詞在埋屍之地周圍,敢說必有所獲。所以我才裝病逗留下來,準備潛回望都……”
呂東青輕輕頷首,表示同意。皇甫維又道:“我連潛回之法,也已經想好…小心,有人來了……,,話聲突然中斷,呂東青靜心傾聽房外動靜,卻毫無所得,心想皇甫維的警告不知是真是假,假使當真有人來了,這人的武功定然高出自己之上無疑。另外一點就是皇甫維這種靈敏的聽覺,可也叫人難以相信……想到此處,心中暗暗歎了一聲,但覺自家一向以為武功很不錯,可以最近卻迭連碰上比自己高得多的異人奇士,想了實在灰心得很。
又隔了一陣,他才聽到些微聲息,假如不是事先有皇甫維提醒,這等聲息定然忽略過去。
他起身走到床邊,故意揭起被角,隻見皇甫維滿麵通紅,呼吸急促,頭上汗珠點點,當真是發著高熱的神情。
他按一下脈息,麵上露出憂慮之容,又把被子蓋好,走到藥爐邊守候爐火。
隔了一陣,皇甫維在他耳邊道:“都走開啦,人數真不少,竟有三人之多。現在請呂兄即速設法去弄一套鄉農的衣服,擺在隔壁空房之中。然後設法到外麵弄一個行人進來,當然要點住穴道。那人可以代替我躺在床上,那些窺同我們的人都是高手,假如用別的東西弄成一個人形,他們一眼就可以看穿。”
呂東青心想衣服好辦,但活人卻難弄。隻因受罪事小,假如那人身上剛好有要緊之事,耽誤下來,豈不是慘不可言?不過這刻已無選擇餘地,想了一想,便點點頭,迅速地出了房外,不消多久,呂東青抱住一個人無聲無息地進來。
皇甫維一躍而起,脫下身上衣服,拋在床上。呂東青道:“右鄰就是空房,衣服在那邊……”
皇甫維笑一笑,道:“呂兄真行,這廝的雙手肉色與我相似,你必須替他穿上我的衣服,然後特地把他的手伸出被子外麵,那時就算他們入到房來,也瞧不出內中破綻……”
呂東青這才知道皇甫維脫衣之意,目下雖然加添無數麻煩,可是對於皇甫維的機智及繽密心思,的確令他深感佩服。
皇甫維閃入右鄰空房中,換上衣服,低頭一瞧,簡直是個市井流氓的樣子,不覺為之失笑。跟著又迅速地把頭發弄散許多,變成道道地地的衣冠不整的市並無賴形象。
他走出房門,隻見一個夥計恰好跨入院內,四目交投之下,那夥計雙眉一皺,大聲道:
“喂,你幹什麼?”
皇甫維正要開聲,眼光一閃,卻瞥見院外巡連著三個黑衣勁裝大漢。登時心頭一動,想到目前萬萬不可驚動他們,否則那個曾經在保定府留書與自己的玄衣仙子冷清影何等聰明,定然會跟尋到自己遺跡。說不定那繹衣仙子舒情也會露麵。
那夥計見他征一怔,立刻氣勢洶洶地迫前數步,道:“朋友你也是出來混飯的人,應該先打聽一下打聽我們這張家老店的底細……”
皇甫維深恐院外的三個黑衣大漢進來,連忙舉起食指按在唇邊,輕輕噓了一聲,然後上前幾步,低聲道:“老兄別做聲,我不過在隔壁聽了一陣,查一查他們來曆。那兩人你老兄得小心點,可不是什麼好路數,不信等著瞧好了,今晚一定有場熱鬧。我這就得回去稟報一聲,咱們算是先交個朋友那夥計聽來聽去,總算猜到此人乃是公門中的線人,哪敢得罪,忙忙陪笑道:“你老多擔待點,小的一時沒想起你老來。”
皇甫維趁機拉住他向外麵走去,一麵低聲跟他胡扯。院外的三個黑衣大漢隨意瞧瞧他們,見這兩人低聲密談,反倒不去注意。以為皇甫維乃是本地的地痞流氓之類,與店中夥計相熟,有事商談。
皇甫維出了店外,兩個時辰以後,已趕回望都城內。隨便一打聽,便知道那少林僧人的屍身已經移到城西官家的後房之內,同時又知道府台大人業已親臨查驗過,下令殉葬在城外的公墓中。
他連忙趕到城西,找著那地點,隻見後房隻是一間破舊的大詞堂,地方甚是汙穢。
其中一個臉上長著黑痣的漢子道:“我王老三幹這一行已有十年,但從來未見過像昨天和今天的奇事。”
皇甫維忙插口道:“有什麼希奇的事呢?”
那王老三道:“第一樁這兩日竟有四個暴死之人,都驗不出死因,本地從來極少發生這種無名屍體的事,第二樁這後房向來鬼影少見,但今日早晨卻有三個女孩子進來認屍……張四你今早也瞧見了嗎?我沒有吹牛吧?那三個妞兒真漂亮,可是她們的神情我這一輩子也忘不了……”皇甫維道:“過幾日就給忘啦,人人見到美麗的妞兒都以為忘不了,其實沒啥希奇,這世上多的是哩!”
那王老三搖頭道:“朋友你那裏曉得,我不是說忘不了她們的容貌,而是忘不了她們麵上的神情。嘿,那真是夠你瞧的,一個身穿銀色衣裳,美是美到極點,身材也好極了,可是一麵陰陰冷冷的神氣,叫人看在眼中,冷在心頭。還有一個穿紅衣服的,眼角眉梢都好像有火焰射出來,使人不敢看她,又忍不住不瞧……”
皇甫維接口道:“我知道了,還有一個是穿黑衣服的吧?”
張四接上來道:“可不就是穿黑衣的,這一個也是長得好看極了,而且她那樣子讓人瞧瞧都知道必是聰明絕頂之人。老實說女人太精明了,我張四第一個不敢招惹……”
皇甫維問道:“那麼她們可認出了屍體?”
張四正要回答,王老三突然哼了一聲,道:“朋友你倒像是專為查問此事而來…”
張四馬上接著道:“可不是嗎,我在望都混了幾十年,但未曾見過老哥你……”
皇甫維笑一下,道:“兄弟本要往保定府找尋朋友,路過此地,無意中和兩位聊上此事,倒不是存心查究此事。不過兄弟在江湖上朋友極多,故此凡是聽說發現無名屍體之類的事情,總得瞧上一瞧。兩位老兄也不是外行人,想必明白兄弟的話,”
他迅速地過去揭起黑布,隻見底下是個黑衣大漢,麵部僵硬發紫,甚是難看。七竅都看出已被閉住,所以沒有淌出血跡。死因則是被人用重手法震斷心脈。
他又揭起第二個屍體的黑布,赫然又是個穿黑衣的勁裝大漢。再走到對麵牆下,揭起黑布一瞧,竟是那少林僧人的屍首,還有一個,卻又是個黑衣大漢。
看完之後,他裝出甚為欣慰的樣子,道:“幸虧沒有一個是相熟的,哎,這裏真令人受不住,兄弟走到上麵透一口氣。”
王老三和張四相視一下,張四道:“你如果忍得住,我們倒要覺得奇怪哩,你先走一步,我們還得瞧瞧。”
皇甫維走出外麵,便蹲在一邊,暗自尋思道:“這幾名黑衣大漢無疑是星公冷央手下之人,可惜人死之後,瞧不出武功深淺,奇怪,凶手是誰呢?”
隔了許久,夕陽已隱沒在山背,蒼茫暮色業已籠罩住大地,才見到一群仵工,擔著四副木架,吃喝地走上亂葬崗。他們俱是熟手,所以埋屍的工作做得甚快,轉眼間已把四具屍體一同埋在同一土坑中,抬起空架,又唱唱喝喝地走了。
皇甫維藏在山頂上,耐心地等候著,心想今晚必定有一場熱鬧可看。
等到夜色四合之際,隻見大路上遠遠有四條人影奔來。皇甫維運足眼力望去,隻見那四人均是勁裝打扮,沒有一個是女子或僧人。心中不禁大感驚奇,暗想這四條大漢不知是哪一路的人馬?他居高臨下,所以視界寬闊,忽又瞧見在另一條路上,奔來三條人影。
定睛一看,卻是三名僧人。當先的一個身量舉止,極像那無意大師。
皇甫維微微一笑,暗想果然不出所料,那無意大師當真率同兩名弟子前來起回那僧人的屍體。
直到這時,他才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那便是無意大師自從在嵩山路上攔截過自己之後,一直跟蹤而來,昨夜那少林僧人又暗施毒手,竟不知何故對自己這等仇視?眼看這兩路人馬從不同的方向齊向亂葬崗上奔去,眨眼工夫,雙方已被此遠遠望見。
那四名勁裝大漢,兩個是日公舒濤手下,兩個是月公傳雷手下。他們雖是狂傲異常,可是眼力卻真不錯,遠遠一瞥之間,已認出對麵來人竟是少林三老之一,立即紛紛拔出兵器。
兩名紅衣大漢均是一式長刀,刀身雖較普通的狹窄了一點,可是卻比普通的大刀厚上兩倍之多,同時長達四尺。估計每把長刀總有二三十斤重。
那兩個銀衣大漢亮出的兵器剛剛相反,卻是一把又窄又薄的銀劍,也是長達四尺,看上去這等細長利劍的份量大約隻及普通長劍重量三分之一。
那四個大漢眈眈虎視住三名僧人,都默不作聲。
皇甫維早就趕了過來,隱身在數丈外一座土堆之後,靜靜窺看這兩路人馬如何解決。
無意大師見他們都不作答,突然厲聲道:“老衲意欲掘出本門弟子的屍體,你們可有反對之意?”
那四名大漢互相對望一眼,仍然沒有做聲。無意大師冷笑一聲,道:“大概你們都有隱衷,不能開口。那麼這樣好了,假如你們不反對的話,立即後退五丈。如若不言不動,那就是有意與老衲作對,可就別怪老袖手下無情!”
隻聽其中一個很衣大漢陰聲細氣地道:“老和尚說的話真好笑,難道說我等在此處站著,你們就不敢掘出屍體麼.’無意大師哼了一聲,道:“老衲還以為你們都不會說話呢!
真元何在,即速撥開泥土,起回你師兄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