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可思議(3 / 3)

大夫告別時,方振遠親自相陪,直到了大門外,才低聲問道:“大夫,劉姑娘病勢如何?”

大夫沉吟了一陣,道:“氣弱血虧,脈象不穩,似乎受到了甚麼驚駭。”

方振遠征了一怔,暗道:想不到,這地方竟然有這樣一位了不起的大夫……”

送走大夫,轉回跨院,一個人坐在燈下出神。

看那大夫神情,和他說話態度,決非謊言,照那情形說,劉姑娘應該是不會武功,但南天三煞怎會勝券在握時,白白退走,這中間玄妙之處,實叫人猜測不透。

突聞步履聲響,門外傳來李玉龍的聲音,道:“二叔,玉龍有事晉見。”

方振遠輕輕咳了一聲,道:“門沒有關,你自己進來。”

木門呀然而開,緩步走進來身著勁裝佩刀的李玉龍。

方振遠皺皺眉頭,道:“你怎還帶著兵刃,”

李玉龍從懷中拿出一個白箋,恭恭敬敬地交給了方振遠,道:“二叔,你老人家先看看這個。”

方振遠接過白箋,隻見上麵寫道:

書奉虎威鏢局方副鏢頭振遠吾兄:據弟得聞,綠林中甚多同道,謀劫香兄押解之鏢。虎威鏢局盛名正著,如日中天,吾兄鐵掌、金環,威鎮燕趙,量謀鏢人,都是綠林中大盜、巨擘,幾位息隱江湖甚久的魔頭,亦因此出山重人江湖。弟十年前,承兄手下留情,再生大德,一直耿耿於懷,本當承函中明內情,但弟多主探詢,始終難明真像……

書寫此處,忽然中斷,竟然未再續寫。

方振遠看過白箋,隻氣的渾身抖動,一掌擊在木案之上,抬頭望了李玉龍一眼,接道:

“你在何處收到這封信?”

李玉龍道:“適才小便出店查看,一個討飯的小叫化子,送過來這封信。”

方振遠沉吟了片刻,道:“你沒有問問他甚麼人叫他送來的?”

李玉龍搖搖頭,道:“那小叫化子把書箋交給小侄,回頭就走,小侄想問他時,他已走的沒了影兒了。”

方振遠神情肅然,緩緩說道:“玉龍,你看過這封信嗎?”

李玉龍道:“小怪看過了,覺得事非小可,特來稟告二叔。”

方振遠道:“這封信沒有署名……”

李玉龍道:“連信都沒有寫完,但大意已說清楚了,可能是他在寫信之中,發生了什麼變化,所以,寫了一半停下,來不及署名了。”

方振遠望著白箋,不停地微微頷首,似是在用心累索,希望能在筆跡上,找出寫信人是誰。

李玉龍不敢驚擾,靜靜地站在一側。

突聞方振遠長長籲一口氣,道:“玉龍,你,請楊鏢頭來。”

李玉龍應了一聲,緩緩退了出去。

片刻之後,帶著楊四成一起走了進來。

楊四成一欠身,道:“二爺,你找我。”

方振遠點一點頭,道:“嗯!你先瞧瞧這一封信。”

楊四成看完了信,一皺眉頭,道:“二爺,這麼瞧起來,事情似是有些不對了?”

方振遠道:“是的,我也是覺得有些奇怪,我不信,這些人是衝著這趟鏢來。”

楊四成沉吟了一陣,苦笑道:“屬下走了數十年江湖,個個算是被裝入了悶葫蘆中……”語聲一頓,接造:“你想起這寫信的人沒有?”

方振遠道:“十年前一次走鏢中,我確然是救一個人……”

楊四成接著道:“是什麼人?”

方振遠道:“好像是叫沈誌山,人稱妙手空空。”

楊四成道:“不錯,江北道上確有這麼一號人物,是一位日行千家,夜走成戶的神愉,但自訂有三不偷的戒律。”

李玉龍道:“小偷兒還有戒律嗎?”

楊四成道:“那沈誌山和一般的偷兒不同,是一位頗具俠義的偷兒,他那三不偷是,一不偷忠臣孝子,二不偷孤兒寡婦,三不偷積善之家。”

方振遠道:“不錯,正是此人,十年之前,我為他療傷敷藥,也就是為了他那三不偷的名氣。”

楊四成道:“如若咱們能夠見到沈誌山,也許可以向出一點眉目。”

方振遠道:“他遣人送書,行蹤不明,咱們如何找他?”

楊四成道:“二爺說的也是,目下咱們隻有和那劉大人仔細的談談了,咱們吃鏢這行飯,雖然不怕死,但希望能死個明白,至於咱們心中對劉姑娘的懷疑,二爺也不妨直告劉大人,咱們再一麵加強戒備,一麵設法通知總鏢頭。”

方振遠道:“看情形,我也無然再擔待,你們多辛苦,告訴夥計們,分批戒備,一麵想法子通報總局,明天咱們留這兒一天,看看情形,反正劉姑娘也要養息。”

楊四成一欠身,道:“就照二爺吩咐,屬下告退了。”

李玉龍也跟著站起身子,道:“二叔,小侄想上屋麵巡視一下,順便找一個埋高極的位子。”

方振遠點點頭,道:“好,你們多辛苦一下吧!”

楊四成、李玉龍離去之後,方振遠掩上房門,熄去了火燭,和衣躺在床上。

他要一個人仔細的想想,鐵掌金環走了二十幾年鏢,從未遇到過這等事情,他無法了解顧主,究竟帶了些什麼珍貴之物,引得綠林道上那麼多人偷覷、劫奪,又無法了解要下手幼鏢的都是些什麼人?

但他憑借數十年的江湖閱曆,看那劉大人既不像陰沉奸詐的人物,說話的神情,態度亦很坦然,分明是個讀書知禮的君子人物,那劉夫人一派貴婦人的派頭,也不像藏私的女人。

幾個追隨劉大人的仆人,除了兩個老仆之外,就隻有一個書童,這些人方振遠都見過,一個個都不像和奸犯科的人,唯一的可疑,就是那位劉姑娘了。如非劉姑娘本身和武林恩怨牽扯上了關係,就是她背著父母,帶了一件武林中很珍貴之物,才招魂引鬼似的,惹來了很多武林道上高人出手。

方振遠無法知曉她帶的什麼?但他可想到,那物品價值在百萬兩以上的銀子,還有那副絹畫,也似乎水是一件普通的書畫,可惜自己不懂書畫,無法鑒別出它珍貴之處。

經過了一番推理判斷,找出一條線索,心中稍安。

絞盡腦汁的一番推想,使他心中稍安,人也覺得有些疲倦,不覺間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天色已亮,急急起身,看房舍庭院,一片平靜,知曉沒有發生事故,才放下了心。

這時,那劉大人也已起床,站在記門口處。方振遠一抱拳,道:“大人早。”

劉大人微微一笑,道:“方副總鏢頭,準備幾時動身?”

方振遠緩步行了過去,道:“在下想在這裏停留一兩天,等令媛的病勢大好之後,咱們再上路也是不遲。”

劉大人沉吟了一陣,道:“小女服過藥後,病情已隱了下來,貴局事務繁忙,我想不用耽誤時間,今天如能上路,那就不用停了。”

方振遠大感意外,略一沉思,道:“大人盛情可意,但在下覺得車馬勞累,對令媛嬌弱之軀,恐有諸多不便,急也不在一天,看看今日令媛的病情如何?如是病勢好轉,咱們明天一早上路。”

劉大人點點頭,笑道:“小女一向多病,我這做父親的早已習慣了。”

這當兒,瞥見於俊刀步行了過來,看到方振遠還在劉大人說話,垂手站在一側。

方振遠一皺眉頭,道:“俊兒,什麼事?”

於俊道:“一份帖子。”

方振遠怔了一怔,道:“什麼貼子?”

於俊從懷中摸出一張大紅燙金的帖子,恭恭敬敬遞了過去,道:“有人請二叔吃飯。”

方振遠心頭劇震,但在劉大人的麵前,又不得不保持鎮靜,接過帖子,笑道:“好啊,這地方還有認識我的朋友。”

接過帖子,打開看去,隻見上麵寫道:

敬備菲酌,恭侯台光。

下麵具有幾個字:五位故友同啟。

方振遠展開帖子,用心瞧瞧下麵的署名,但瞧了等於沒有,五位故人,分明是一種搪塞之詞。

再往下看,地點是東大街的又一村酒樓,時間十二月五日午時,正是今日中午時分。

劉大人道:“方老師赴朋友之約,小女也好借此休息一日,不過,年關即屆,在下想早一點趕到開封。”

方振遠臉上笑容,本就是勉強裝出來,聽完話立時臉色一變,似乎是那劉大人把不願動身上路的原因,一股腦的都算在方振遠的頭上。

他想解說一下,但那劉大人已經轉過身子,大步走回房裏。

方振遠回頭望了於俊一眼,苦笑一下,道:“找你師哥和楊鏢頭到我房裏去趟。”

於俊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方振遠接道:“你也來,叫張鏢頭帶兩個夥計,從此刻起,要好好的守著這座跨院,暫時不準生麵人出入。”

於俊道:“要是那店裏夥計呢?”

方振遠略一沉吟,道:“要他們把東西交給咱們鏢局的夥計帶進來。”

於俊欠身應道:“小侄記下了。”

方振遠匆匆走回房中,從袋裏掏出了帳子,望著那五位放人的署名出神。

他想遍了江北綠林道上的知名人物,想不出哪五個竟聯合在一起請他吃飯,有道是會無好會,宴無好宴,這餐飯,隻怕是很難下咽。

正在忖思,楊四成帶著李玉龍和於俊一齊進入房中。

方振遠把桌上的帖子,交給了李玉龍,道:“你瞧瞧,江北武林上,有沒有合稱為五兄弟的人物呢?”

楊四成瞧過帖子,交給方振遠,道:“二爺,這具名並不太重要,他們是不是被稱五友,也沒有太大的關係,但咱們可以推想這不是一餐好吃吃好咽的飯。”

方振遠點點頭,道:“不錯,四成,我在他們身價上下工夫,打了不少的圈子,實在是白費氣力的了。”

李玉龍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二叔如若能夠知曉他們是誰?自然可以想出個適當的應付法子來。”

楊四成道:“如若能想出他們是誰,那是更好不過,但如果想不起來,倒也不用被這五位故人四字所惑,咱們想的應該是,他們送來這帖子的用心何在?請二爺吃飯,是不是調虎離山之計,咱們一部份人引到又一村酒樓去,他們好下手……”

方振遠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接道:“有道理,有道理……”

楊四成微微一笑,接道:“目前形勢,二爺實又無法不去。”

方振遠嗯了一聲,道:“說的是,這頓飯縱然是刀山油鍋,我也不能不去,我要見識見識那五位故人,究竟是何許人物?”

楊四成道:“二爺說的是,這頓飯是非吃不可,也許能在這次舍晤之中,找出他們真正的用心何在?就這番變故的情勢上看,似乎是劉家確有一種隱秘,以咱們虎威鏢局在江北道上的聲威,綠林朋友實在犯不著和咱們硬作對頭,二爺到又一村會見五位放人時,還望能夠耐著性子,先要設法套出他們的目的何在?”

方振遠點點頭,道:“不錯,目前這連番衝突,究竟是為了什麼?咱們還未摸清楚,我去又一村,店中事,還要你楊鏢頭多多費心。”

楊四成道:“屬下盡力而來,不過,二爺到又一村很可能引起衝突,這方麵,屬下提供二爺兩句話。”

方振遠道:“你說吧!”

楊四成道:“二爺要盡量忍耐著,除非是對方亮家夥,非逼你二爺出手不可,二爺最好不要出手,能回到客棧來,那是最好,咱們合在一起,再籌謀對敵之策。”

方振遠道:“好!我盡量忍著就是。”

楊四成低聲說道:“我想要玉龍易容先混上又一村去,萬一情形變化特殊,玉龍也好傳訊出來,如若真動上手,玉龍也好借助二爺一臂之力。”

天色近午時,方振遠身著長衫,手裏提著湘妃竹的旱煙袋,抽著煙,緩步行出了客棧。

他態度從容,神清鎮靜,目光左右一轉,果然發覺有兩個短襖,棉褲的年輕人,轉身而去,暗裏冷笑,緩步向前行去。

就在方振遠離開客棧不久,一個氈帽套褲,顎下留著短須的大漢,快步行出客棧。

方振遠好整以暇,在街上溜達一陣,才折身轉向又一村。

這又一村是磁縣城中最大的一家飯館,專營酒飯生意。

方振遠數年之前,曾在這又一村吃過一次午飯,滿堂座,熱鬧非凡,記憶仍然清晰,但又一村此刻形勢,卻和記憶大不相同,隻見偌大一個飯堂,一片冷清清,數十張方桌全都空著,不見一個客人,七個跑堂的夥計,卻頭戴白氈帽,腰係白圍裙,穿的整整齊齊,站在一側,不禁一皺眉頭。

隻見一個跑堂的夥計,快步迎了上來,攔住了方振遠,兜頭一個長揖,道:“大爺,今兒小店被人包了下來,勞你老枉駕。”

方振遠遠還未來及答話,突有一個宏亮所聲音傳了過來,道:“瞎了眼的店夥計,快給我閃開。”

一個身著對襟密扣小襖,足登薄底高勤快靴,腰束白綢帶的大漢,快步行了過來,一手撥開店夥計,一抱拳,道:“你老是方二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