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克英欣然歡笑,說道:“玉大姐與司馬三妹均安然無恙,並把大荒‘雙聖穀’總管,和戚九淵的孽子除去,真是再妙不過……”
焦良突然苦笑叫道:“蕭大妹,恐怕不大妙呢?我們曾與大小子約定在潭邊等他,彼此不見不散,萬一他把秦姐姐救回,不見我們,豈不……”玉嬌娃笑道:“三弟不必著急,我們未走多遠,並沒有耽誤太多時間,而孟二弟搜尋援救秦二妹之事,也非易事,快點趕回,或尚不致彼此參差之慮?”
聽她這樣一說,三女一男等四位武林奇俠遂盡展腳程,馳回原處。
她們距離寒潭還遠,便發現鍾離桑與丘琳,神情狼狽地,匆匆遁去。
玉嬌娃笑道:“照此情形,潭邊必然有事,孟二弟與秦二妹必已回來,我們且從四麵掩去,悄悄合圍,也好為他們打個接應。”
司馬玉嬌等自然讚同,遂各選一方,躡足潛蹤,悄悄掩去。
但他們仍未能瞞得過秦文玉等的高明耳力,也絕未想到柳延昭竟這快藝成,也在此處出現。
等到柳延昭秦文玉等發話一叫,司馬玉嬌與焦良,蕭克英首先應聲緩步走出。柳延昭雖極倜儻,但因與司馬玉嬌關係不同,見了她時,不禁俊臉發紅,心中騰騰亂跳!
為了掩飾這種尷尬,他目注另一片尚未有人出觀的崖角,朗聲叫道:“還有一位是誰?為何架子這大,對柳延昭吝於一麵……”司馬玉嬌一路以來,已被玉嬌娃調教得柔順得多,也大方得多,聞言之下,嫣然一笑道:“大哥,你說話要客氣一點,那位是令你魂牽夢縈,相思欲絕之人!”
柳延昭先是大吃一驚,旋又以不信神色,目注司馬玉嬌問道:“誰令我相思欲絕?難道竟……竟是玉姐姐麼?”
司馬玉嬌目注玉嬌娃藏身崖角,嬌笑發話叫道:“玉姐姐,請出來吧,就憑柳大哥這份神情,與他所承認的‘相思欲絕’四字,已足證你在他心中份量,遠遠超過我和秦二姊,應該名副其實,擔任第一扇‘玉屏風’了!”
話聲之中,人影雙飄!一條人影是她自己撲向秦文玉,與這尚未以女兒家本來形相見麵的秦二姊,執手寒暄,另一條人影則比她更為快捷,更為靈巧,是屬柳延昭所有。因柳延昭一聽崖角藏人,果是自己苦尋不得,相思欲絕的玉嬌娃,遂迫不及待,一麵高呼“玉姐姐”,一麵展足輕功,向崖後撲去。
但身形撲到,崖後空空,那裏有半點人影?
柳延昭以為玉嬌娃又高蹈遠隱,避開自己而去,不禁長歎一聲,目中含淚地,連連頓足。
孟讚見狀,含笑叫道:“大哥不要跳腳,玉大姐是從側麵繞來,她關心秦二姐的遇險之事,正把還剩下的一點‘三.日藍蛇’蛇膽和堅目合研藥粉,喂給秦二姐服用呢?”
柳延昭舉目一看,這才寬心大放,並愧自己空蒙師恩,已參上乘藥業,卻仍不能充分明心見性這有欠穩重,一聽玉嬌娃來到,神智立昏,連視力聽力方麵,都打了不少折扣。
他定了定神,紅著一張俊臉,向玉嬌娃抱拳一禮道:“玉姐姐請放心,秦二妹業已跟我……”
玉嬌娃的確擺出一副身為大姊的派頭,白了柳延昭一眼道:“我知道二妹經你以上乘心法,隔體傳功,治愈髒腑傷勢,但你雖然修為精進,遇事仍嫌躁急,求功太切,沒有顧慮到她身受水底重壓,以髒損耗,務宜緩緩複原,若用強力猛劑,目前縱見效驗,卻會留下日後隱患麼?”
柳延昭原是行家,聽得玉嬌娃所說,含有至理,不禁急出了一頭冷汗!
玉嬌娃見了他這份神情,梨渦雙現地,嫣然一笑說道:“昭弟別急,我借用‘吝嗇夫人’錢太真的身分,在‘九回穀’內擔任‘尊天會’的軍師之際,萬心玄送過我一粒‘三日藍蛇’豎日,‘黑白天尊’司馬會主又加贈一粒同樣的蛇膽,二者合拚,便成疔傷祛毒的無上聖藥,我仗此在途中為司馬三妹,和自己消弭一場劫數,適才又以所餘喂了二妹,如今她不僅已無他日之患,並因得你之助,益增元氣,頗有所獲……”
延柳昭一麵喜心翻倒,一麵驚奇萬分地,目注玉嬌娃,失聲問道:“玉姊,你真神通廣大,居然變成‘吝嗇夫人’錢太真,並擔任過‘尊天會’的軍師要職?”玉嬌娃笑道:“不單如此,妙事太多,如今我已恢複原來身分,但‘小興安嶺’的‘九回穀’內,卻還有位‘天魔玉女’玉嬌娃呢!”
除了司馬玉嬌之外,在場諸人均一齊聽得目瞪口呆,莫明其妙。
玉嬌娃目光一掃,嫣然又道:“其中情事,除了司馬三妹外,連昭弟與秦二妹也全無所知,如今反正無甚急事,我便說清來龍去脈,讓大家明白也好!”
話完,又對柳延昭深情脈脈地,瞟了一眼,秀眉微揚說道:“昭弟,話兒要由你我分手之日談起,你知不知道,你在‘天魔別府’洞口,狂呼頓足,終於含淚而去之際,我並未去遠,隻是強製情懷,蜷伏在你頭頂上方隱處……”
那樣倜儻的“乾坤聖手,四海遊龍”柳延昭,在玉嬌娃更倜儻更大方的麵前,居然一點也倜儻不起來,脹紅著一張俊臉,叫了聲:“玉姐……”,但目光卻連一刹那都不得離開,半瞬不瞬,緊盯在她清秀美俊的絕世嬌靨之上。
玉嬌娃毫不避怯的,與他目光微對,低低歎了一聲……
跟著,便把一切別來經過,直到目前,毫無所隱地,向柳延昭、秦文玉、孟讚、焦良、蕭克英等,詳細說出。
其中,自然可歌可泣,妙處令人解遺,險處令人咋舌,聽得柳延昭等人,一齊出神忘我。玉嬌娃慢慢而細細地,把自己與司馬嬌魔巢脫險,慨‘尊天會’如今已人萬心玄控製,“黑白天尊”司馬霖可能連行動都不太自由等情況說完,目注柳延昭,嬌笑又道:“昭弟,該你說了,你理由孟二弟、焦三弟轉頒‘九絕書生’董老前輩之命召赴‘秦皇島’,進參上乘技業,以備在‘尊天大會’之上,衝道降魔,完成大業麼?怎有這快便又出江湖……”
話方至此,柳延昭英挺絕世的臉龐兒上,已布滿了縱橫淚漬!
玉嬌娃大吃一驚:“昭弟,你……你怎麼了……”
柳延昭一麵試淚,一麵答道:“師恩罔極……”
他在答話之時,並伸手入懷,取出一本淡綠色的絹製手抄小書,雙手捧著,向秦文玉恭恭敬敬遞去。
秦文玉接過一看,見書外寫有“凝碧心傳”四個隸書小字,不禁一震,把兩道秋水眼神,緊盯著柳延昭道:“大哥,這……這是我師傅手錄的武功秘訣,你……你是從哪裏來的……”
柳延昭道:“‘羅浮仙子’柳老前輩……不,我應該稱為‘師母’,她老人家業已從‘嶗山’移回‘秦皇島’……”
秦文玉一喜道:“這樣說去,‘綠白玉簫雙主人’業告言歸於好,把多年誤會,都解釋得清清楚楚了麼?”
柳延昭道:“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老人家們道妙通神,哪裏還用得著多言解釋呢?見麵時,隻相互一笑,各自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便告滿天雲霧皆散……”
玉嬌娃一旁皺眉問道:“昭弟,‘綠,白玉簫雙主人’重修舊好,不論對整個武林,或對你個人均是天大喜事,你怎麼臉上並無喜色?反而……反而有……有戚戚之容?”
柳延昭俊臉上現出一種幾乎無法形容的悲戚神色,低聲一歎說道:“玉姐說得對,看得更對,這委實是樁天大喜事,但也是樁天大憾事!”
秦文玉全身一震,變色顫聲問道:“也是天大憾事?大哥,你……你……你此,此話怎講?”
柳延昭臉上神色,變化頗大,似乎忽悲忽喜,並悲中有喜,喜中有悲,長長歎息一聲,目注秦文玉道:“二妹鎮靜一點,兩位老人家,功行圓滿,業已雙雙成道……”
練武之人,能夠功滿成道,當然是最高修為,也是天大喜事。
但古洞長對,人天永隔,對於滿懷孺慕,深切師恩的門下弟子,何嚐不是一種無法彌補的強烈悲戚……
秦文玉的淚珠兒,隨著柳延昭的話,撲簌簌的滾落了下來,玉手微顫地,持著那本“凝碧心傳”,悲聲說道:“大哥剛才給我這本師門秘笈之際,我心靈之中已起不祥預感,不……不想恩師果……果然業……業已……”
下麵的話兒,秦文玉說不下去了,這位“巾幗之雄”已英風盡失,哭成了個淚人兒!
玉嬌娃等她略抒悲懷,放聲痛哭了好大一會兒後,方在一旁,握著秦文玉的手兒,加以勸慰地溫言說道:“恩師道成,雖然音容永渺,終是大喜之事,二妹暫抑孺思,且聽昭弟述事,看看柳老前輩有無其他的遺物遺言。”
柳延昭接口道:“師母還有遺物,也有遺言……”
說至此處,又從懷中取出一綠一白兩管玉簫,向秦文玉遞去。秦文玉自然認識這是恩師“羅浮仙子”柳凝碧的降魔成名之物,接在手中,略一摩挲,不禁又淚流滿頰,目注柳延昭道:“大哥,我……我恩師有……有什麼遺言?……”柳延昭的俊麵有點紅了,略一囁嚅,方舉著手中那管白玉簫道:“師母要……要我好好照顧二妹,並說三玉聯輝,光揚正道,雙簫合璧,黑白同尊……”
秦文玉自然聽得懂這“好好照顧”,以及“雙簫合璧”
的弦外之音,不禁心中慰貼,臉上飛紅地,偷偷瞟了柳延昭一眼,低聲問道:“大哥,恩師既要我們以雙簫合璧,衝道降魔,則她老人家昔年與……師公合創精研的那曲‘萬妙清音同心簫譜’……”
柳延昭不等秦文玉再往下問,便接口說道:“那‘萬妙清音同心簫譜’是我們師門中最高絕藝的妙用萬方,就在‘綠玉簫’的簫管之內,二妹請先看上一看,我們恐怕要尋個清靜所在,立即合參,才來得及在‘黑白尊天會’上加以運用。”
秦文玉聞言,趕緊從綠玉簫的簫管之中,抽出一卷簫譜,注目細看。
柳延昭趁秦文玉讀譜之際,又向玉嬌娃、司馬玉嬌等,緩緩說道:“玉姐,三妹,我恩師、師母因大道已成,曾以功力轉注,故而我才速成上藝,立出江湖,師母並在成道前,對我說出一樁有關玉姐和三妹身世的莫大機密……”
玉嬌娃聽得柳延昭日獲“九絕書生”董伯奇與“羅浮內子”柳凝碧等“玉簫雙仙”的功力轉注正代他忻幸不已,突聞末後兩語,愕然皺眉問道:“有關我和三妹身世……”
柳延昭道:“玉姐大概想不到吧,你和三妹,不是外人,乃是親生姐妹……”
他以為玉嬌娃與司馬玉嬌聞言,定必驚詫萬分,誰知她們兩人,隻是相顧一笑。
這一笑,倒馬柳延昭笑得莫明其妙起來,目注玉嬌娃和司馬玉嬌問道:“玉姐,三妹,你們笑些什麼?難道早就知曉這項秘密了麼?”
玉嬌娃道:“我們因彼此容貌身材十分相像,加上全是棄嬰,曾有疑是姐妹之想,如今竟加證實,遂不由自主地,會心一笑而已。
柳延昭劍眉微挑,目閃奇光地,略帶詭譎神色,向玉嬌娃問道:“玉姐,你聰明無比,雖然曾起與三妹疑是姐妹之念,但對於你們的生身父母是誰,這大概總無法……”
司馬玉嬌比較性急,已在一旁沉不住氣地,接口說道:“關於生身父母,因我和玉姐,全是棄嬰,自然無法胡亂推測,但‘羅浮仙子’柳老人家若有指示,請大哥趕快說出,我和大姐,也好從此改姓歸宗……”
柳延昭一笑,接道:“三妹似乎不必改姓……”
司馬玉嬌一驚道:“難道我本姓就是‘司馬’?否則,大哥怎如此說法?”
玉嬌娃的確聰明無比,反應敏捷,聽了柳延昭的“不必改姓”之語,立刻悚然一驚,目閃奇光地,盯著柳延昭,失聲問道:“大哥,我和三妹的生身之父,會不會就是‘小興安嶺九回穀’中,群雄之首的司馬會主?”
司馬玉嬌聞言,似乎呆了,也在一旁,秀眉緊蹙問道:“大哥,我姐姐的揣測,有可能嗎?司馬會主若是我的生父,又怎會變成我的義父?”
柳延昭笑道:“玉姐心靈慧質,猜得半點不差,這樁事兒,大有曲折,便是由於你們姊妹,才引起你們父母反目?”
司馬玉嬌妙目含淚,神情淒楚說道:“大哥,快……快告訴我,我和姐姐的母親是誰,如今人在何處?”柳延昭道:“伯母大人姓柳,芳名寒玉……”玉嬌娃突然手把司馬玉嬌香肩,略一搖晃,急急說道:“三妹,快鎮定心神,細細的想一想,母親名叫‘柳寒玉’,你師傅卻號‘寒玉仙子’,而居處也叫‘寒玉洞天’,她們之間,是否有點關係……”
司馬玉嬌默然有頃,突告滿麵淚漬地,連連點頭,說道:“不會錯了,難怪恩師對我慈愛,有逾常情,而我對於她老人家也有一種難以形容,特別依依的孺慕之感……”
玉嬌娃吸了一口長氣,略定心神,向潭邊群俠,含笑說道:“這事說來,必然話長,各位且請到那旁樹樁、或石上落坐,好請柳大哥仔細敘述。”
群俠誰不好奇,連秦文玉也拭去上淚漬,收起“萬妙清音同心簫譜”,催促柳延昭快說出事情的究竟。
杉埏昭道:“事情是這樣的,司馬霖前輩醉心絕藝,遍訪名師,終於在‘長白山’的‘天池’附近,遇見一位藝業絕高的武林奇人,但卻不允傳授,原因在那奇人所習功力,不是正宗,屬於旁門,欲參窮奧,必將永絕宗嗣……”
孟讚聽得歎道:“旁門與正道之分,便在此處……”
秦文玉道:“孟二弟不可打岔,聽你柳大哥說將下去。”
柳延昭道:“司馬前輩為求絕藝,不惜絕嗣,遂在那奇人麵前,立了血誓,歸入門牆,苦學廿年,果然無敵於白山黑水之間,成了關外霸主。”
司馬玉嬌問道:“我母親呢?是怎樣與我父親結識?”
柳延昭笑道:“你母親的武功造詣,不單止不下於司馬前輩,可能或有過之,而這樣兩位男女英俠終在‘鴨綠江’邊相遇,為黎民除害,共斬孽蛟之後,那得不惺惺相惜,互生愛念,不久便結為夫婦……”
玉嬌娃眉頭微蹙道:“我父母結婚既毫無挫折,怎會又互相反目大起風波?”
柳延昭歎道:“兩位老人家結合未久,柳老人家便有了懷孕跡象,而司馬老人家也就從此皺眉終日悶悶不樂……”
玉嬌娃恍然道:“我明白了,父親定是由於‘絕嗣’之誓,以為自己已失生殖能力,遂因我母親懷孕一事,對她老人家的操守,都發生懷疑!”
柳延昭頷首道:“玉姐猜得一點不錯,但司馬老人家對於柳老人家一向愛重情深,又找不出柳老人家的半點不貞差錯,隻好悶在心中,惟因堅信自己沒有生殖能力,遂設計哄騙柳老人家和她遠遊中原,在‘泰山’生產,並遣人偽裝仇家,大舉攻襲,他於倉皇應戰中,隻顧大而不顧小,救走了柳老人家,卻把初生不久的女嬰遣棄。”
玉嬌娃恍然道:“這女嬰就是我了,怪不得我師傅‘碧目仙娘’狄去鹿說是在‘泰山南天門’附近,把我拾得。”
柳延昭又道:“司馬老人家安排此計,雖頗周密,仍然引起柳老人家疑念,終日留心細查,卒於司馬老人家的秘密日記中,查出端倪……”
司馬玉嬌歎道:“原來兩位老人家便為此反目……”
玉嬌娃搖手笑道:“沒有沒有,玉妹也粗心得可笑,荒唐得可愛,兩位老人家若是由此反目,你從哪裏來的?”
這句話兒,若得群俠不哄然失笑!
司馬玉嬌紅著臉兒,白了玉嬌娃一眼,並向柳延昭催促道:“說,大哥快說下去,我母親得知緣故,有沒有向我父親大興問罪之師?”柳延昭搖頭道:“沒有,柳老人家根本不動聲色,隻拉著司馬老人家,一同住在一處被柳老人家名為‘寒玉洞天’的幽僻洞府之中,並用盡柔情,半步不離地,約莫一年有餘……”
玉嬌娃插口道:“我知道這‘寒玉洞天’,便在‘九幽穀’後,就是我母親‘寒玉仙子’的修真之所,難怪我父親會嚴命‘尊天會’屬下,絕對不許去往‘寒玉洞天’的附近驚擾。”
柳延昭取出水壺;喝了兩口,略為潤喉,繼續往下說道:“幾個月後,柳老人家又複有孕,到瓜熟蒂落,又生了一名女嬰。”司馬玉嬌苦笑道:“這是我了,原來我比大姊,隻小兩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