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驀見女金剛 自願做冰人(1 / 3)

東方白與司馬玉人、戚發山等一走,那間以賣“梨花春”出名的酒肆之中,又再次的慢慢熱鬧起來。

酒店掌櫃,以及小柱兒等,也因曾獲豐厚酒資及特別重賞,均笑逐顏開,興高采烈!

往日,早主客滿,今日因熟客均被打了招呼,回避東方白之故,以致上座稍差,約莫隻有六七成座光景。

驀然間,所有猜拳行令的歡笑之聲,一齊暫告收斂,靜了下來。

這是因為酒店門外走進兩位怪客,太引人注目。

當前一位,身高足有七尺開外,宛如半截黑塔。

小柱子一見之下,以為是剛才與司馬玉人同來,先和東方白起了衝突的戚如山,去而複返,但仔細一看,卻覺得這位金剛,比那位太歲,還要高上半頭,年齡方麵,則似乎輕了不少。

他們共同兩人,這位身高足有七尺四五,另一位卻最多隻有四尺七八,一個金剛,一個侏儒,相映頓呈妙趣!

小柱子眼力不錯,看出這兩位也是非凡人物,隻要伺候得好,說不定又會弄個小金錁子。

故而,趕緊堆起滿臉職業性的笑容,把那兩位怪客,讓人雅座,哈著腰兒問道:“兩位爺,要些什麼?……”

這兩位,當然是與秦文玉、蕭克英兵分兩路的孟選、焦良,他們心切盟兄柳延昭安危,一路急趕,日夜不停,水米未進,才未與司馬玉人等,拉得太遠,但也不曾獲如今還在他們後麵的柳延昭的任何音訊。

直到此處,委實饑餓難耐,又見酒肆寬敞,才進來歇上一歇,略為吃喝果腹。

小柱子才一請問,孟讚便指著焦良,含笑說道:“這小小子最愛吃肉,給他幾斤肉吧……”

“幾斤不行,最少要十斤,豬肉、羊肉、牛肉、雞肉,什麼肉都可以,口味放重一點……”

語音中略頓,看了孟讚一眼,又向小柱笑道:“這大小子最愛喝酒,一路已饞得直流口水,你大概非給他十斤不可。”

七尺金剛是“小小子”,四尺侏儒是“大小子”,這種稱呼,簡直聽得其餘酒客哄堂大笑。

小柱子聽得焦良要吃十斤肉,已極奇詫,再聽得要十斤酒,更立即接口說道:“小店中‘梨花春’,又香又烈,遠近聞名,十斤恐怕……”

這“恐怕太多”的“太多”二字,猶未出口,孟讚已含笑道:“既然又香又烈,遠近馳名,就就替我來上二十斤吧!”小柱子聽得一伸舌頭,不敢多說,趕緊退去準備,但心中卻想可惜那東方大爺遇人鬧事,走得太早,否則,他終日尋找酒量奇佳之人,今天豈不可以遇上對手了嗎?

一麵心中忖度,一麵盡快張羅地,把酒菜送來,並因焦良滿臉笑嘻嘻的,遠比戚如山隨和,遂站在焦良身旁,陪笑說道:“爺!……”

焦良趕路太餓,見酒菜送來後,抓起一支醬肘,三口兩口,便白吃光,咂咂嘴兒笑道:“我姓焦,這大小子姓孟,夥計,你們店中的酒菜不錯呢,待會我加倍付錢……”

小柱子聞言大喜,心想自己今日大概是福星照命,竟遇了好幾位財神,一麵為焦良提壺斟酒,一麵笑道:“焦爺的身軀,可真夠雄偉,大概有七尺半吧?”

焦良笑道:“差不多,沒有仔細量過,你大概還是第一次看見我們這等山精海怪人物……”話方至此,小柱子業已連連搖頭地,接口說道:“不久以前,還見過一位,但仍似要比焦爺矮上兩三寸光景,並說話凶巴巴的,不像焦爺這等親切和善。”焦良心中一動,忙接問道:“那人是否共有四人同行,他如今又去了那裏?”小柱子道:“不是四人,隻有一個極為漂亮的白衣書生,與他同行,因為另一位酒客,發生爭執,可能約往山邊,互相打架去了。”孟讚以為另一位酒客,可能便是柳延昭,不禁放下酒杯,注目問道:“夥計,另外那位酒客是不是極為英俊,長眉人鬢的少年人?……”小柱子搖頭道:“不是,不是……”

他見孟讚焦良點吃點喝,甚為大方,又允加倍付錢,立意討好巴結,遂繪影繪聲,不厭其詳,把剛才“金杯飛酒”的地段經過,仔細說了一遍。

酒店、客棧中的傳聞故事最多,連其餘酒客,也都聽得津津有味。

焦良靜靜聽完,向孟讚怪笑一聲,軒眉說道:“大小子,想不到我們沒有追上大哥,倒追上了‘花花太歲’戚如山和司馬玉人,隻不知‘九爪鷹王’戚九淵為何不在,以及那‘金杯怪客’,又是何等人物?”他的語音方落,約莫隔著兩張酒桌,突然有人接口說道:“我知道……”孟讚閃眼看去,答話的是個約莫五十來歲的灰衣道人,他獨占一桌,麵前隻有一小壺酒,一小碟菜,除了滿麵酒氣以外,倒看不出有甚仙風道骨模樣。

江湖遊俠,最忌以貌取人,故而孟讚雖見對方無甚驚人之處,仍相當客氣地,抱拳笑道:“道長若知,可否賜教?”

灰衣道人“哈哈”一笑,指著麵前酒菜說道:“常言道:‘皇帝不差餓兵’,我這雜毛老道,囊中羞澀,買醉乏錢,兩位既想探詢訊息,不好好請我吃上幾杯酒麼?”

孟讚微微一笑,偏過頭兒,向侍立焦良身邊的小柱子說道:“夥計,把那位道爺的杯筷移過,兩桌酒菜之資,由我一並結算!”

邊自說話,邊自摸出一錠五兩重的元寶遞過。

小柱子正愁那灰衣道人,一身窮相,不知有無銀兩付帳,聞言之下,自然大喜,把元寶先行交櫃,便將道人杯筷,連那半斤酒兒,和一盤“豆幹拌花生米”,一齊移過。

孟讚向那盤豆幹,略一注目,含笑發話問道:“道長忌否葷腥?”

灰衣道人單掌一打稽首,低念了聲“無量壽佛”號答道:“酒肉穿腸,無礙佛道妙旨,濟顛活佛,最喜香肉,純陽仙人,不戒酒色,我這老道士偶然嘴饞,略含口腹,也就不算得什麼不守清規的方外敗類了。”

說話之間,三杯下喉,並在一大盤鹵牛肉中,挑肥選筋,吃了兩塊!

並搖頭幌腦地,低吟“純陽仙人”的傳世詩句道:“朝遊北海暮蒼梧,袖裏青蛇膽氣粗,三過嶽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

孟讚笑道:“請問道長法號,怎麼稱謂?”

灰衣道人道:“我名不驚人,貌不出眾,法號便叫‘太上老君’,也未必有人敬仰,又何必提它?但為人不宜忘本,我俗家姓毛,你們便叫我‘毛道士’如何?”

焦良道:“毛……”

“毛”字剛出口,總覺得人家年歲比自己長得多,這等稱呼,有失禮敬,遂仍以“道長”為稱,含笑說道:“道長適才曾說,知道那金杯怪客的姓名來曆?”

灰衣道人點頭道:“當然知道,他是‘金杯追魂’東方白,又稱‘酒煞’,是極為厲害之人,現正紛出江湖的‘七煞’之一!”

孟讚聽得“七煞”二字,不覺微怔,趕緊陪笑,問道:“請教道長,何謂‘七煞’?”

灰衣道人又抓了一支雞腿,連自暗嚼,邊自笑道:“就是酒、色、財、氣、天、地、人,每字一煞,依照順序排列,他們名號是‘金杯追魂’東方白,‘天魔玉女’玉嬌娃,‘吝嗇夫人’錢太真,‘霹靂火’廉不和,‘天台野叟’沙天行,‘璿璣狂士’公孫智,和既稱‘笑麵人屠’,又號‘瀟灑殺手’……的萬心玄”。

孟讚、焦良一齊把七人名號,暗記心中,焦良提壺為灰衣道人的懷中添酒,並繼續問道:“道長知不這道這‘酒、色、財、氣、天、地、人’所謂‘七煞’的功力如何?”

灰衣道人道:“除了‘天台野叟’沙天行是聊以充數外,其餘個個厲害,均屬一流人物,尤以萬心玄,陰險狠損,功力絕高,公孫智精於陣法,詭譎無比,廉不和個性霹靂,一身火器最為難鬥,他們那一個也不在你們適才所說的什麼‘九爪鷹王’戚九淵之下,並多半均有過之。”

孟讚聽得眉頭深蹙,向焦良微歎一聲,正色說道:“小小子,你聽見沒有?難怪恩師也可能以久隱之身,再出江湖,這所謂‘七煞’,萬一被‘尊天會’加以風羅,互相勾結,則邪魔實力,豈不大長,衛道行義,荊棘多多……”

灰衣道人突然地也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常言道得好:‘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尊天會’與所謂‘七煞’雖然厲害,但正派英俠,也還有幾人,未曾老死以及幾位戚鳳祥麟的後起之秀,可以與他們一爭長短,互相抗衡!隻怕……”

說至此處,搖了搖頭,滿麵憂容,皺眉不語!

孟讚道:“隻怕什麼?這長怎不說將下去?”

灰衣道人歎道:“隻怕那號稱‘人煞’的‘笑麵人屠,瀟灑殺手’萬心玄,若遭挫敗,可能把他兩位師尊請出,則白道群豪,誰能相抵?必是一場大大的血腥劫數!”

焦良駭然道:“萬心玄的兩位師尊,是什麼樣的蓋世魔頭?”

灰衣道人道:“這是夫妻二人,循跡西荒,已達三十餘年,故而你們不會知道他們名號,男的叫‘大荒逸士’西門缺,女的叫‘血杖仙娘’龍妙常……”

孟讚果然對這西門缺、龍妙常兩人的名號,十分陌生,又覺這灰衣道人,相當博聞,遂含笑問道:“道長知不知道武林中有位‘邋遢和尚’?”

灰衣道人笑道:“當然知道,‘邋遢和尚’和我這道士一樣,不忌葷酒,並最嗜狗肉,他的‘混元金剛神功’,可稱武林一絕!”

焦良道:“以這位前輩的一身功力,此起萬心玄的兩位師尊又如何?”

灰衣道人略一沉吟,先飲了半杯酒兒,然後方搖搖頭說道:“‘邋遢和尚’挨打就可以,打人就不行,比起‘大荒逸士’西門缺來,恐怕已遜了一籌,更絕非那厲害無比的‘血杖仙娘’龍妙常之敵!”

孟讚因聽灰衣道人把恩師“邋遢和尚”性情,暨獨門功力,說得絲毫不錯,自然深信其言,皺眉說道:“照道長這樣說來,那西門缺、龍妙常二人,隻要被萬心玄慫湧得一出江湖,豈非天下無敵?……”

灰衣道人歎道:“有是有一人可以敵得過西門缺、龍妙常等‘大荒二老’,隻可惜他為了一件傷心恨事,業告冷透世情,足有五六年之久,根本不出江湖。”

孟讚問道:“這位奇人之傷心遁世,想是為了私事?

………”

灰衣道人頷首說道:“大豪傑均最難看得開,勘得透,和放得下的一個‘情’字!”

焦良環眼圓睜,一旁說道:“‘情’是私事,‘義’是公舉,道長既與那奇人相識,何不以‘正義’為題,勸他一勸,此人既係正派前輩,或許可以輕於小我,重於眾人,以他深厚修為,出而與‘大荒二老’一搏,避免整個武林,大遭血腥劫數!”

灰衣道人停杯不飲,想了一想,伸手輕拍焦衣肩頭笑:“你這大個子,看來形相雖笨,心卻不笨,說得相當有理,看來我不妨對這位老友說一次善意謊言。”

孟讚笑道:“為人處世,難於一成不變,有時也須達變從權,隻要出發點是屬於善意,縱然偶作謊言也似並無甚大礙。”

灰衣道人向孟讚看了一眼,麵含微笑說道:“由於和我那位奇人太熟,若是向他說謊,根本無效,故而必須覓人為助,你們肯不肯幫我一個幫?”

孟讚眉頭略皺,微一尋思,向灰衣道人正色說道:“不瞞道長說,我弟兄身有急事,必須立赴關東……”

灰衣道人聽孟讚說至此處,便自接口微笑說道:“不要緊,恰好順路,我所說那位奇人的如今隱居之處,便在東出‘山海關’,必經之路的‘秦皇島’上!”

孟讚笑道:“既然如此,義不容辭,但不知道道長要我弟兄幫你怎麼說謊?”

灰衣道人搖搖首道:“那奇人生性怪癖,隱居之處,外有陣法,太以難尋,故而必需讓他來尋你……”

說至此處,從袖中取出一支長才尺許的綠色玉簫,遞向孟讚笑道:“你們到了‘秦皇島’後,覓一高處,以內力吹奏此簫,最多半日,那奇人必然出現,盤問你此簫何來?

……”

焦良相當聰明,不點自透地,一旁含笑說道:“在那奇人開始出現之後,想必我們便該開始說謊,道長請詳加指點,怎樣才把謊編圓,避免露出馬腳?”

灰衣道人笑道:“你們莫加回答,應先反問他是否有一根同樣形式長短的白色玉簫,等他持以相示,才說這是奉綠玉簫主人之命,告以‘大荒二老’將臨中原,並約他於明歲端陽,至‘嶗山釣鼇壁’下一會,共挽武林大劫,並請他於這段時間之內,好好把‘一陽指’和‘乾元掌’力,如深火候以凝煉凝煉,才好製得了‘大荒逸士’西門缺的‘混沌神功’和‘血杖仙娘’龍妙常的‘玄陰煞手’!”

孟讚自然識貨,聽了“一陽指”和“乾元掌”這兩種幾乎失傳已久的內家極上乘降魔神功,便知灰衣道士要自己與焦良去請的那位奇人,果然是驚天動地的罕世人物。

故而為了慎重起見,又向灰衣道人含笑請教道:“那位奇人若問起綠玉蕭主人形相,我們卻如何……”

灰衣道人道:“見了綠玉簫這等信物,那奇人多半不會多問,但萬一問起,你們就說綠玉簫主人,是位風華絕世,儀態萬方,看上去約莫三十來歲的綠衣美婦,其餘均可隨機應變……”

焦良暗暗記下,又複問道:“請教道長,既然如此,則我們一路之上,若與‘七煞’中人,起了衝突,或和‘尊天會’方麵,需要訂甚約會,便不妨把時間訂在明歲端陽,把地點訂在‘嶗山’的‘釣鼇壁’下?……”

灰衣道人慰然笑道:“舉一反三,你這個大個子著實不錯,我應該好好為你作個媒兒,再討個理想老婆,不單你們如此,遇上柳延昭和蕭克英等,也叫他們照樣與對方訂此明歲端陽的‘嶗山之約’……”

孟讚駭然道:“道長也認識我柳大哥和蕭大妹麼?”

灰衣道人笑了笑,未曾回答,隻摩摩肚皮,打了一個酒呃道:“毛道士陶然欲醉,多謝你們這一頓酒飯,我們總算有緣,前途再會,因為,雖由你們走趟‘秦皇島’,我卻還要跑趟更遠的路,並編造另一段善意謊言,把那位綠玉簫主人,也騙去嶗山‘釣鼇壁’,不單雙簫合璧,必可王道降魔,也就便可消除一樁無謂誤會,促成一對神仙眷屬!”

這位毛道士是邊說邊自站起身,等到“神仙眷屬”的末後四字,聽人孟讚焦良耳中,他已走出了酒肆門口。

孟讚焦衣均猜想他所謂“神仙眷屬”,多半是指“綠玉簫主人”和“白玉簫主人”……

誰知就在這尋思一怔之間,毛道士人已出店。

孟讚焦良渾身若是不送,未免有點失禮,遂趕緊閃身,追向店外。‘就這眨眼之間,酒店門外的數十丈周圍間,業已空蕩無人,那裏還有毛道士的半點蹤跡?……

“好快的腿,這是‘千裏戶庭’?還是‘縮地身法’?想不到竟在這酒店內,獲如‘七煞’名號,並認識了一位前輩異人毛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