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玉人先向柳延昭深深看了幾眼,略一搖頭,含笑說道:“這匕首雖是寒犀銳角所製,相當名貴鋒利,但因曾臨陣被奪,失了光彩,司馬玉人不屑再用……”
語音略頓,目注柳延昭,遞過那柄犀角短匕笑道:“柳大俠,這是你的彩頭,若愛此匕,盡管拿去!”
柳延昭道:“多謝司馬少會主的美意,但柳延昭生平從不奪人之物……”
司馬玉人揚眉一笑,收回犀角短匕,目交神光說道:“既然如此,柳大俠可否把你掌中柳枝暫借一用?”
柳延昭雖是反應敏捷,聰明絕頂之人一時間,也理不懂司馬玉人要借自己的掌中柳枝何用?
但對方已開口,他隻有毫不遲疑地,含笑遞過。
司馬玉人才一接過柳枝,寒光立衝睛空,奪人眼目!
這道寒光,是他把那柄犀角短匕,擲得衝天飛起!
跟著,他又向柳延昭拱手笑道:“東施效顰,班門弄斧,柳大俠不要笑我,猖狂張致才好!”
這時,匕首已往下落,司馬玉人的柳枝立揮!
原來他是效法柳延昭揮枝斷劍之舉。
好準的手法……
好勁的內力……
一揮之下,無堅不摧的犀角短匕,居然被柔細柳枝,擊得斷成五截!
剛才,柳延昭是斷劍成八,如今,司馬玉人是斷匕為五!
但在尺寸方麵,青芒劍要此犀角短匕,長了許多!
在本質方麵,寒犀銳角更比百煉精鋼,不遑多讓!
故而,縱不能說是司馬玉人在這同樣舉措上,勝過柳延昭,至少已可證明,他在內力手法等各種修為方麵,均足與這業已藝壓全場,技驚四座的“乾坤聖手四海遊龍”互相伯仲!
焦良看得一驚,向孟讚耳邊,低聲悄然說道:“大小子,你看見了麼?那‘巾幗之雄’秦文玉的昨夜飛襟之語,說得不錯,果然玉人技高”
孟讚正待發話,場中已響起一陣縱聲豪笑!
這陣豪笑,是柳延昭所發,笑聲一收,目注司馬玉人,緩緩說道:“人生得知己難,得對手尤難,柳延昭今日幸遇司馬少會主,十分有緣,彼此必須盡與一搏,但不知少會主打算怎樣賜教?”’司馬玉人棄去柳枝,伸出他那幾乎比絕代嬌娃還要來得柔細,真像“玉人”般的右掌,含笑說道:“不必拿刀動劍,或是虎躍龍騰,張牙舞爪的了,我們合掌較功,柳大俠要能支持頓飯光陰司馬玉人便像剛才這位冷大堂主一樣,掌震天靈,當場自絕!”
全場先是“嘩”的一噪,旋即鴉雀無聲,靜的落針可聞這是司馬玉人的所說之語,太驚人了,群雄誰不想看看究竟是“乾坤聖手四海遊龍”會當場落敗在司馬玉人掌下,支持不了頓飯光陰?還是司馬玉人大話欺人,不得不當場自絕?
“妙姹金剛”蕭克英,微側她那女金剛一般的“偉大嬌軀”,向大金剛焦良,低聲叫道:“焦三哥,誰也知道柳大哥功力絕世,要他在頓飯光景下落敗,是絕對無法辦到的囈語狂言,這司馬玉人要作什嗎?”
焦良這時倒憂形於色,把兩道眉頭,皺得緊緊說道:“既出狂言,必是怪事,那司馬玉人,不是冷公文等無知狂妄之輩,他不太簡單,我……我如今頗覺心跳,有點替柳大哥擔憂,蕭大妹也請把心鎮定下來,準備應付一切突變!”
蕭克英深知焦良粗中有細,時有慧語,聽得不覺一驚!
這時,宛如臨風玉樹,卓立場中的柳延昭,卻絲毫未激動生氣地,目注司馬玉人,點頭笑道:“柳延昭接受司馬少會主這合掌較功的挑戰之舉,也自知可能會敗,但在較量之前,卻要先提出一項要求,務請司馬少會主見允,否則,我便不敢領教的了!”司馬玉人笑道:“柳大哥何必如此自謙,你有什麼要求,盡管請講!”
柳延昭從雙目中,閃射一種極誠摯的神光,盯在司馬玉人的臉上,並以一種極平和的語氣,緩緩說道:“司馬少會主驚才美質,仙露明珠,其勇如獅,其美如玉,俠膽豪情,更屬冠絕字內,是柳延昭罕見人物!得對手如此,敗亦受益,但萬一這事,世間時有,倘柳延昭在司馬兄掌下,僥幸支持過頓飯光陰,卻把你請‘當場自絕’之語,當眾收回,柳延昭如今便自動認敗!”
這不是謙語,是在充分自信,措詞平和當中,流露出對對方惺惺相惜的關懷情致!
司馬玉人似乎被感動了,她眼中也閃射出異樣神光,注視柳延昭頃刻,頷首一笑道:“好,司馬玉人接受柳兄的美意雲情,當眾收回我方才的過份狂妄之語。”
兩人的稱呼,由“少會主”“柳大俠”,變成了“司馬兄”和“柳兄”,委實已互相惺惺相惜了仿佛要打出交情。
柳延昭聞得司馬玉人已收回“自絕”之語,遂含笑伸出右掌,與司馬玉人掌心相抵,各自凝功綿綿輸出內力!
怪事來了,才不過一盞熱茶時分,司民玉人便突然發話,向柳延昭笑道:“柳兄,逢場作戲,點到為止,我們就此罷手如何?”這是業已有充分把握占了勝麵者,為對方尋找台階,保全體麵之言。柳延昭居然毫不反對,劍眉深蹙,一歎收手!
司馬玉人轉麵迎向“九爪鷹王”戚九淵朗聲大叫道:“戚總堂主,請向大會主人蕭姑娘提出建議!”
戚九淵立向蕭克英說明司馬玉人之師“黑白天尊”,組織“尊天會”,由自己擔任總堂主,定於明年五五端陽,在關外小興安嶺九回穀總壇,舉行開派大典,廣邀天下武林的有頭有臉人物參加並遂建議蕭克英中止今日之會,留待明年端午,一並舉行,“尊天會”亦當勉爭“五霸”,並向八派七雄六莊四堡等所有英豪,一一請教。
話說得相當客氣,但在司馬玉人勝了柳延昭下,卻成了使蕭克英無法不遵的命令語氣!
蕭克英,孟讚,焦良三人,霍然起立,齊把目光投向場中!
柳延昭仍舊劍眉深蹙,但卻向蕭克英,遙為示意,點了點頭。
蕭克英一見柳延昭在點頭,遂向戚九淵朗聲答道:“此事蕭克英方麵,自可敬發尊命,但因我忝為主人,卻必須先向來此赴會的武林友好,問上一問,看他們有無反對意見?”
語音至此略頓,向滿座群豪,抱拳環揖又道:“各位武林友好,適才‘九爪鷹王’戚總寨主,宜稱‘尊天會’於明年五月端陽,在小興安嶺九回穀,開派宴客,建立將今日‘五霸爭豪’勝會,移到該時該地舉行,諸位若有反對意見,請當場提出,否則,便可退場,各參神功,準備明年重五之會……”
在座群豪,對孟讚,焦良,柳延昭先後所表現的武功絕藝,本已驚佩得目瞪口呆。
再見如此厲害的“乾坤聖手四海遊龍”,竟在不到頓飯光陰之下,便被司馬玉人製服,不由更對這位“尊天會”的少會主,畏懾萬分,弄不懂他的一身功力,究竟高明到什麼地步?
故而,蕭克英的語音一畢,那裏有人反對,隻聽一片歎息,與群豪紛紛離座,紛紛向主人告別聲息。
司馬玉人又向戚九淵遙遙指揮地發號施令說道:“戚總堂主,請命戚堂主等,把冷大堂主冷二堂主遺體,帶出‘金剛寨’去再賣棺盛殮,運回‘長白’。”
戚九淵抱拳恭身,遙應道:“少會主放心,屬下自當為兩位位堂主,料理身後之事!”
司馬玉人轉過身來,從一雙俊目內,閃射出異樣神光,向柳延昭深深一禮,含笑說道:“柳兄莫怪小弟猖狂,‘九回穀,的會期雖在明年重五,但司馬玉人卻歡迎柳兄隨時寵降,彼此訂交,隻要柳兄俠駕一來,包管任何問題,小弟都可以負責解決!”
柳延昭在臉上流露一種莫可奈何的苦笑,說道:“常言道:‘在人屋簷下,怎能不低頭’。又道是:‘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無處下金鉤’,柳延昭懂得這種道理,不會過份倔強的,或許會在與‘妙姹金剛’蕭大妹,略事研商後,立即出關請命!”
司馬玉人笑道:“柳兄來得越早越好,小弟對你委實景墓萬分,顧附交末,我在小興安嶺九回堡,掃徑以待!”
話完,又複含笑一禮,方揮手率領戚九淵、戚如山父子等人,緩步離去。
刹那間,熱鬧絕倫的“演武場”中,隻剩下蕭克英等寥寥幾個。
孟讚迎著眉頭深鎖,緩步歸座的柳延昭,大聲問道:“大哥,那司馬玉人究竟攪的什麼鬼兒?我不相信大哥會這等輕輕易易地,敗在他的手下-?”
柳延延昭冷然道:“二弟、三弟,且行功黑察,看看髒腑之間,可有什麼奇異情況?”
孟讚、焦良聞言,均覺一怔,立即凝功調氣,循轉周身,細搜五髒六腑,奇經八脈!
得行功已畢,卻末發現絲毫異狀。
遂由孟讚發話,詫然問道:“大哥為何如此指示,我們一切如常,並沒有什麼不妥情事!”
柳延昭微帶疑詫地,“哦”了一聲,目注蕭克英道:“蕭大妹呢?”
這時,蕭克英也在行功默察,片刻過後,懼然說道:“我中了毒,是一種潛伏性的奇異毒力,但極為厲害,若一發作,立必身遭慘死!”柳延昭點頭道:“情況和我一樣,對方真夠厲害,居然還能夠擇人施毒……”
蕭克英對自己中毒之事,倒未怎在意,但一聽柳延昭也中毒,卻不禁花容變色地,失驚叫道:“柳大哥,你也中了毒麼?是不是隱隱潛伏丹田,但其力絕強,一發便不可收拾?”
柳延昭點點頭道:“正是如此,適才司馬玉人便以傳音密語,警告我不可妄用真力,否則必然當場發作,在出盡醜相後,再遭慘死!”
孟讚恍然道:“原來大哥是受了威脅,不是真個落敗………”
柳延延昭接口笑道:“司馬玉人在揮動柳枝,擊碎犀角短匕的一舉之上,確已表現了非凡功力,但要想勝我……”
話方至此,貌粗心細的焦良,便在一旁接口說道:“柳大哥,小弟看得出,司馬玉人雖已技壓群倫,但至少還比你差上一成左右火候!”
孟讚皺眉道:“柳大哥和蕭大妹知不知道所中的是什麼毒力,應該以什麼藥物,服食祛解?”
柳延昭搖了搖頭,歎道:“第一,對方既選擇我和主持大會的蕭大妹二人下毒,可見得這種毒藥,必然珍貴異常,不易煉製……”
蕭克英與孟讚焦良二人,均聽得深表同意,連連點頭!
柳延昭又道:“第二,對方既以此作為要挾,企圖逼我對‘尊天會’低首投誠,並逼迫蕭大妹答應戚九淵之子‘花花太歲’戚如山的婚事……”
蕭克英憤然道:“戚如山休作妄想,我寧可肝腸寸斷,五髒齊崩,也決不會向他們作任何低頭允諾……”
柳延昭道:“這在種情況下,除了‘尊天會’自行配製的獨門解藥以外,要想用別的藥物,被動的解毒,多半是癡心妄想。”
孟讚皺眉道:“但不知這種奇毒的發作期限,是多少時目?……”
柳延昭道:“司馬玉人在向我耳邊所作‘蟻語傳聲’中,已作說明,隻要能在兩個月內,趕到‘小興安嶺九回穀’,擔保性命無慮!”
孟讚道:“大哥真要去麼?……”
柳延昭尚未答話,焦良已接口說道:“大小子,你沒聽大哥向司馬玉人所說:‘在人屋簷下,怎敢不低頭’?以及‘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無處下金鉤’麼?大丈夫貴乎能屈能伸,便去趟‘小興安嶺’又有什麼?……”
他語音至此略頓,目注柳延昭,濃眉雙揚問道:“大哥,我瞥見‘妙手空空’遲尉巧,曾在演武場的牆外現身,那根柳枝,是不是老偷兒拋給你的?”
柳延昭才一頷首,孟讚也想起一事,急急問道:“大哥是柳枝,曾略注目,莫非老偷兒還在枝葉上,劃有什麼傳訊之語?”
柳延昭笑道:“兩位賢弟的觀察能力,都相當不錯,慰遲巧在枝上劃著‘敵蓄凶謀,另有高人正設法破解,請鎮靜應變’字樣。”
蕭克英問道:“柳大哥,你們所說的尉遲老偷兒是誰?
他所謂‘另有高人’,又是指的那個人呢?”
衫蜒昭笑道:“這‘高人’二字,究竟指誰,可十分難猜,或許就是那‘巾幗之雄’秦文玉,也說不定?”
蕭克英駭然道:“秦文玉?會……會是她麼?”
柳延昭道:“是不是她,尚自難論,但秦文玉既曾於事前示警,自然可以把她列為設法替我們周全的‘高人’之-”。
孟讚問道:“大哥是打算在此等‘高人’解救?還是大家一齊赴去‘小興安嶺’釜底抽薪?小弟認為等待太以被動,常言道:“解鈴還是係鈴人’,定要從司馬玉人,或‘九爪鷹王’戚九淵身上解決,才是正道!”
柳延昭點頭道:“我讚成孟二弟精辟的見解,但所中之毒,既有兩月緩衝,我們似先解決蕭大妹的問題!”
蕭克英駭然道:“我的問題,怎能先行解決,我所中的奇毒,不會和柳大哥有何二致……”
柳延昭接口道:“不是指中毒之中,或是指下毒之人……”
焦良道:“大哥認為蕭大妹的‘金剛寨’中,有了內奸?”
柳延昭道:“當然如此,若不先清肘腋,蕭大妹在‘金剛寨’中,豈不日處針氈,食難甘味,寢難安枕?”
蕭克英突然長歎一聲,目中神光如電,揚眉說道:“不必大費周章地,查奸細,清肘腋了,從今天起,我盡分庫藏,差遣散手下,不要‘金剛寨’,且要追隨柳大哥孟二哥等,行道江湖,遊俠……”
一語未了,許多“金剛寨”內之人,都攜帶行囊,來向蕭克英稱謝告別。
蕭克英駭然問故,才知自己剛剛向柳延昭等,表明心意,卻已有人先知意旨,業已開庫散金,替她執行一切。而這位善解人意,並大膽作主之人,正是那位善釀“金剛倒”
的“醉酡道士”。柳延昭問明情由,向蕭克英含笑說道:“蕭大妹,我早就覺得這位‘醉酡道土’,不同凡俗,是位風塵奇客,你帶我們前去謁見請益如何?”
蕭克英自然含笑點頭,引領柳延昭等,向寨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