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微的動作還是被歐陽如是發現了,不想問讓他難回答的問題,轉而問,“珠兒呢,她的催眠之術是從哪裏學來的?”催眠之術?對於茶珠兒給王伯夫催眠的事姚老頭並不知情,所以有些訝異歐陽如是怎麼會知道,但表麵上仍是不動聲色,執起壺來給歐陽如是的杯子注入沸水。
歐陽如是也想到了,解釋道,“上次我師弟命懸一線,是她使了催眠之術,救了他”說起這個,要去青玉峰奪玉決救他們倆的事便是浮上了心麵,歐陽如是的聲音淡淡的,有些漂浮。
原來是這樣,姚老頭沒想到,端起杯來,呷下第二巡,歐陽如是亦是第二巡,閉目品嚐,並不去在乎閑談中是何回答,道,“人常說,一壺之茶,初巡婷婷嫋嫋十三餘,再巡為碧玉破瓜年,三巡以來綠葉成蔭矣。而這冷月茶,初巡馨香醇鬱,再巡清甘神爽,堪慕三巡當更佳。”
姚老頭道,“三巡還未到呢,你到先說去了。”
歐陽如是道,“好茶就是這般感受了。”
姚老頭靜靜抿下一嘴,道,“瀟湘巫女申楚楚便是她娘了。”
歐陽如是道,“沒想到真是她。”
姚老頭道,“她一生狠厲毒辣,殺人無數,沒想到會愛上一個男人,還有一個這麼單純善良的女兒是嗎?”
歐陽如是道,“是啊,人之初,性本善,也許在她內心深處終究還是善良的。”
姚老頭再是細細嚐上一口,道,“你們總是對心懷叵測的人懷有僥幸心理,對真心善意的卻不敢相信。”
歐陽如是再是細細嗅著茶香,道,“沒有你嗎?”
姚老頭回,“我自有我自己的道理”。
歐陽如是沉醉的晃著腦袋,道,“真是香啊,恍然超然物表了。”
姚老頭道,“歐陽謬矣,好茶柔中有韌,爽然中有激勵,超然物表是隱於林的山野清客,是曠達之人,是酒,而茶,是隱於市的素絲大夫,是鶴立雞群。這即便是我篤好於茶的主要緣由了。”
歐陽如是喝盡杯中最後一口,自己執壺注水,回道,“姚兄體會自然深切一些,不像我歐陽,茶,酒什麼的都喜歡,而都僅僅隻是停留在口腹之欲上麵的喜歡而已。”
“就像你不會吹笛,身邊卻常常帶著一隻玉笛?”
歐陽如是笑了,道,“隨性即好”。
姚老頭也為自己倒下第三巡,品嚐一口,的確如歐陽如是所說,這第三巡仍是清香芬美,潤滑而味長。他道,“隨性是好,但性是什麼,認識自己是最難的。”
這一句說到了歐陽如是心裏,他一直以來的隨性,以為的自然法則,不過就是昏昏兀兀,放浪形骸,他根本不懂自己,這是在梨花坳至陽之地他才終於發現的,在水災之時滿目瘡痍他才終於懂得的,在雲頭僧對他說那兩句話時他才終於看清的,看著宋無月,他想去尋找自己,可是在她那一劍插在他胸膛之後,他又混沌了,陷入了另一個迷裏,或者說重新陷入了他一直在掩飾逃避的曾經的一個謎裏,他問,“姚兄認識自己嗎?”
姚老頭道,“當然,我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要做什麼”和璟仁多像啊!自己遊曆多年,做了什麼,得到什麼,又失去了什麼。
“那姚兄這次來是做什麼?”
姚老頭播弄了一下炭火,青色的火苗竄起來,一抖一抖的,他把重新灌好的水壺架在上麵,一次新的好茶,正在醞釀當中。“你又是做什麼呢?”
歐陽如是笑了,姚老頭也笑了,那麼輕鬆隨意的笑,中有無限的魔力。
“你們幹什麼呢?喝個茶也能像撿了寶似的這麼得意”高衍一腳從那門檻裏跨了出來,朗道。
歐陽如是接道,“惺惺自古惜惺惺,說與庸愚總不解。”
高衍道,“我且不與你爭論,梅妹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