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衛亦是說不下去了,姚老頭道,“錦衣衛的手段,自是我們無法預料的。”聽了這個消息,一貫冷峻的臉上終顯黑沉了些。
韋佺道,“那我們怎麼辦呢?”這是一個大家都應該想的問題,隻是此時都沒有去想。若是想來,愁腸百結也不及形容了。他們的夢想?他們的家?他們的義氣?他們的忠心?
……這些都需不需要堅持?奇怪的是,他們都是為皇上做事,此時看向的卻不是皇上,而是姚老頭。姚老頭不負眾望,給出一個主意,道,“先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安頓下來”眾人收回眼神,默認。
鄭衛更是鼓舞起來,“大家都想想,有什麼安全的地方。”
他看到了江嬙的死,當時也正是利用了她的死,趁黑衣人們不注意才灑下煙霧彈的,他也知道江嬙是李玉橖的母親,畢竟多年來一直關注著節臣後裔。但這種情況下,他是沒有心思去安撫玉橖的情緒了。
然而此時,正是玉橖回了他主意,“我有一處地方”她已不再是呆呆的了,而是冷冷的,卻又不像是姚老頭那種冷,她的冷裏有更多的力量。對於她所選定的地方,鄭衛一如既往,還是比較放心,當下就招呼眾人,隨著她走。對於她的情緒,也便是有所關心了。問道,“玉橖……”
然還沒有說完,李玉橖就截住了他,道,“鄭先生,我沒事!”果然有了更多的力量,隻是不知道這力量從何而來。鄭衛聽此,也不再多問,對於大悲大傷之人,其實再怎樣的話也是無益的。幾人行行度度,一邊想快點到達目的地,一邊怕黑衣人發現了他們,直過了一兩刻鍾,才到達玉橖所說的地方。那看來,的確很安全,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錯錯落落幾戶人家,路遇幾個村民,都拙仆麵慈,看門小犬看見他們也不嚎吠,隻是兀自與雞鴨遊戲。路徑隨便,房屋料理也很粗糙,這樣的氛圍,危機意識很難萌發起來。進了一個院子,玉橖道,“就是這裏了。”
鄭衛問,“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什麼地方?玉橖四顧去,心中有些淒然,道,“我家”,也是薑書桓的家。
他們兩家茅茨並排而立,在旁圍抱三四牖副屋,而中其院籬被撤去並作一個院子,再看那大柏樹下,掛著了兩個泛白的木板,上書擘髁大字,“斜陽萬裏,濁酒盈腸”另一邊即書,“斜陽窠”,很是隨意的排版,而往下便是布滿塵土的石桌石凳,猶可想見,當年兩位爺爺的汙尊鬥酒,狂蕩之思。韋佺口快,問道,“你家?你家不是很有錢嗎?怎麼……”
沒問完玉橖便是回答他,道,“我家以前在這裏”顯然她是不想就這個問題再聊下去,畢竟家……如今,她真的隻有天蘇門一個家了,哦,天蘇門也沒有了……
躲在覃爰山莊,天蠍老怪他們可能不會想到,但朝廷的人卻是極靈敏的,恰恰是在玉橖他們走後不久,便是到了。搜遍整個莊子,一無所獲,然就以莊子為中心,向周邊搜展開來,錦衣衛是何等人物,隨著圈子慢慢擴大,隨即就發現了玉橖等的行蹤。而窩藏逆賊的覃爰山莊是何結果呢?
任你身份再是高高在上,也高不過錦衣衛的搜捕令,在他們麵前,你還是得低人一等。斯時,朱俶護著宛卿站在角落裏,看他們來來往往,心裏甚是不舒服,想他從小到大,何時受過這等侮辱,還是在宛卿麵前。可是讓他更不舒服的事來了,一位錦衣衛到了他跟前,看他後麵的宛卿道,“這是誰?”
朱俶道,“不過我家小妾而已。”
“帶走!”那錦衣衛沒有二話再說,卻就是這樣。
兩位手下立即上來押解,朱俶趕緊擋在前麵,厲道,“你們幹什麼?”
那錦衣衛道,“所有不相幹人等都要押回去審問!包括那兩位!”他眼色所指,便是章繼,楊文驄兩人站的地方。他們聽見這話,立即拔出了劍,隨即嘁嘁嚓嚓,一幹錦衣衛都拔出了武器,劍拔弩張。
為首道,“你們要幹什麼?與朝廷作對嗎?”
朱俶去擋在他們中間,道,“不是與朝廷作對,隻是他們與此事無關,你們抓他們不合適!”
為首回道,“審問了才知道合不合適。”
“覃衍!”
為首一揖禮,“得罪了。”
手下再次上來,欲拿他們。然,一劍光痕閃過,朱俶持著劍橫在了名喚覃衍的人脖頸上。其手下人的武器及厲厲目光立即朝向了他。覃衍並無懼色,問朱俶道,“你要幹什麼?”身為錦衣衛,他是何等自大,自信,目中無人,這點威脅自然不放在心上。
朱俶道,“我不想幹什麼,你們要動他們就是不行!”
覃衍笑了,道,“你可是自身都難保了,還想著他們”他兩手向上一揖,朝皇闕作禮,“收到密報,你窩藏反賊,今天算是給你麵子,不拿你。但若是我向皇上報告,你項上人頭,可危險了。”
朱俶不屑眼色,“不過一群走狗而已”話音剛落,覃衍反手便是敲掉了他的劍,另一手打在他的頸間,幹淨利落,他隨即就暈倒了下去。
“走”,招呼著,幾人到了楊文驄麵前,其時,他的腿傷還未好,但年輕意氣,哪管這多,隻是一劍相向,兩下就打鬥起來,章繼其實想著,這事與他們沒有關係,審問一下應該就會被放出來,並不想反抗,但現下已經這樣,不得不動手了。兵兵嗙嗙,幾人上上下下,不一時,天中館中便是一片狼藉,而章繼他們已是落了下風。
打不過便是要逃的,何況他們的初衷本就是不要被他們抓住就好了。章繼向楊文驄使了眼色,隨後便是向了宛卿靠近,自然是要帶著她一起走的。他一手拉著宛卿,一手應招,楊文驄也到了他兩身旁護著,三人且戰且退,漸漸至了門口。然,錦衣衛並不是吃素的,見了他們要逃,加大攻擊,繡春刀謔謔刀刀逼拶。
章繼使出一個桃花劍法第三式來,“晚妝零落一枝花,桐窗扶醉帶微陽”,一時劍如滾花,虹飛電閃,蓋過了數把繡春刀,楊文驄趁機拉了宛卿,腳下用力,就是要逃。誰知,宛卿剛一踏出門薦,後背便是被飛來的一把繡春刀劃中。她的身子自然比不過練武之人的身體,當即就是痛得撲到在了地上。楊文驄趕緊回轉身來扶起,便是又被錦衣衛們圍在了中間。
淩霜利刃,寒雪新鋒,飄飄絮舞萬點刀光。表麵看來,你來我往,平平穩穩,是一場分庭抗禮的好戲,但實際上,章繼等已是力不從心,招招落勢。楊文驄見機不妙,對了章繼道,“你們先走,我斷後。”
章繼回道,“你腿傷還沒好呢,你帶著宛卿快走!”
“正是因為我腿傷還沒好,才應該我斷後。”
“你什麼意思?”撿老弱病殘的去犧牲嗎?章繼接著道,“你們快走,我擋一陣子就去與你們會合。”
楊文驄不做聲,這樣的攻勢,他一個人能脫身嗎?而他,當說出那句話時,的確是做了犧牲的準備的。
“快走啊你們”章繼催促道。不妨一刀削來,胸前衣襟立即開了一個口子。他急速後退去,又馬上上前來,又道,“快走!”
楊文驄見此也不想再忸怩,不如把宛卿送走了自己再回來幫他!於是就拉了宛卿再次欲逃,然,錦衣衛們聽見他們對話,是特意盯了他的,左衝右突了好幾番,都未出一步。
如此便是沒法了。兩人再是堅持了幾刻,都已疲乏,章繼正想著,不如就和他們走了,撩眼去看楊文驄,心下就是一緊。斯時,楊文驄被幾個人團團圍住,身上已劃開了好幾個口子,而其招式怠鈍,繡春刀刀刀似乎都能要了他的命。章繼趕緊將腳步往那邊挪,卻是已遲了。
隻見一刀朝他麵部砍去,楊文驄躲過,而另有一刀就在那邊等著了,一刀就是砍在他的肩頭,楊文驄忍痛一劍反刺,那人躍起而一腳踹向他,他立即就是後仆下去。錦衣衛本隻是抓人,因此就沒想要把他傷成怎樣,見他倒下去,隻是上前就要拿他。而楊文驄傷紅了眼,見人上來就是一劍反抗。覃衍道,“既然反抗就不須留活口了”他們出來的目的,好像不是為了辦案,隻是為了顯示他們無所忌憚,草菅人命的權勢而已。
話音剛落,一刀就是插進了楊文驄的肚腹,熱血噴濺,落在地上,一陣聲響。
“文驄”,章繼驚呼,就要攏來,同時那刀抽出,楊文驄失去便是倒在了地上。
“文驄”,章繼垂下劍去將楊文驄扶起,數把繡春刀便是立即壓在了他的肩背上,他也不在意,隻是看著懷中的人,可是那人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已經氣斷息絕了。
斜陽窠,果然是斜陽窠,晡時將及一半,霞色萬披,已是緊緊將幾間茅屋籠罩住了。一間偏房裏,卓越幫著小老翁等安頓好,便是要離開。他這次順著了姚老頭的記號來找他們,本就隻是送茶珠兒回的。在抱影潭邊把紫嘯鶇放了,任她茶珠兒再是小心行事,也沒逃過天蠍老怪的眼睛!
他甚是生氣,一度就要殺了她。也是,那麼多的紫嘯鶇,不說一個個喂養多時,就是一個個抓回來也是費了不少心血的。天蠍老怪是多麼欣賞它的手感和紋理,何況如果馴養時間足夠長它們的實力與赤厲鳥有的一拚,所有的喜愛和期望一瞬間就沒了,天蠍老怪當然生氣。幸而卓越好語切切,多言曲附,才稍稍壓住了他心中的怒火。趁此,卓越才趕緊把茶珠兒送了出來,害怕他一時回過神來了,怒火又竄起來,又要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