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我來說,至今唯一掌握的曆史是哲學史,哲學史固然要遵循哲學生成的曆史軌跡,但其治學與言說大抵采用哲學的方式,哲學史研究因而意味著哲學研究。哲學研究要走向深入,必須依賴於對哲學史的探究,可以將哲學史研究與哲學研究視為同一的過程。可以說,作為哲學史的曆史,有別於其他曆史的存在,哲學研究與曆史研究的差別是相當明顯的。對於其他曆史來說,我是門外漢,由於本書並非哲學著作,在這個意義上,擺在讀者麵前的這部著作幾乎無任何學術價值可言。

任何人對曆史都有自己的態度,包括我在內的很多人對曆史並不陌生,盡管可能有不少對於曆史細節的誤解,但大致的情景還是了解的,“讀史使人明智”,曆史盡管意味著過去,但其事實未必不會重演,即使不會重演,當今與過去的很多事情未必不類似,讀曆史的好處自不必多言。曆史學家的曆史研究與大眾的曆史研究當屬不同的路數,前者注重規範的考據與推理,後者注重曆史對自己有什麼用,這種考量是非常實際的,兩者各有存在的價值。當大眾熱鬧地研究、討論曆史時,曆史學家可能產生深深的憂慮,因為大眾研究曆史的出發點非常實用,有時候甚至不考慮曆史的本來麵目,因而可能謬種流傳,致使後代認為從影視作品和大眾讀物中接受的故事就是曆史事實,這的確令人擔憂,曆史學家的批評可謂必要,但大眾畢竟不是曆史學家,大眾也不能與曆史隔離,大眾研究曆史也是必要的。

我崇拜曆史學家,但非哲學史的曆史研究者,卻對一般曆史很感興趣。在咿呀學語的時候,啟蒙老師王桂芬女士曾送給我一套《上下五千年》,閱讀畫有插圖的精美版本,讓我對祖國的曆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日後漸漸了解,曆史人物的智謀、韜略、功績不僅證明了其執著的努力,也為後人的創業發展提供了精神的參考,至於封建社會的種種弊端和奸佞的倒行逆施,或為時代風尚所避免,或為奔跑在人生道路上的執著追求者提供借鑒,以減少遭遇煩惱困厄的可能。曆史閱讀伴隨我多年生活曆程,讀到值得感喟的篇章之時,往往有抒發胸臆的衝動,用以表達對曆史人物和曆史事件的某種態度,於是有了一些文字。

這類文字不是學問,隻是隨筆或曰曆史散文,本書的部分文章曾被《經驗與教訓》一書收錄過。當時的文字較今更為粗糙,但還是得到不少讀者的錯愛,中央電視台《子午書簡》欄目分十數期集中播誦過其中不少文章,鄒廣文先生為該書所作的序言亦為《人民日報(海外版)》轉發,另有幾家報刊也發表過介紹與評論文字。得到重要媒體的介紹,於書於人本來都是幸事,但我感到惶惑不已,因為當時催稿甚緊,很多文字不及推敲便已變為鉛字,如此可能誤人子弟,為人讀後斥責,令我深感不安。於是,再版該書的念頭愈加強烈,此舉多有完善之意,亦願將近來勾勒的曆史閱讀感受加入其中,好在哈爾濱出版社社長助理顏楠女士深知此舉之意義實不可忽略,並慨然允之。

較此前的著作而言,本書擇取其中部分篇章重述,其原貌已被易容,或者說目前擺在讀者麵前的這本書乃是名為《讀人新裁》的新著,它不僅表明對《經驗與教訓》的閱讀無甚必要,還表明對曆史的言說隻是“讀人”的方式,關鍵在於把握人性及其範疇。人性乃是曆史的存在,不同時代有不同的人性規定,但人性的一般圖景也是存在的,人性有其善惡,亦有其優缺點,有高貴有卑微,人既非天使亦非野獸,盡管距天使更近,但人就是人,品讀封建中國曆史中的人,對提升現代人的生活質感,或也不無裨益。在此特別感謝恩師陸傑榮教授在百忙之中為本書作序,他為讀者提供了意義深遠的“視界”和“維度”,對讀人的智慧作出實踐規定,以之為“嚴肅的曆史性行為”和“具有深刻意義的曆史活動”,我從中受到深刻的教益,讀者應該也會從不同角度受益。

臧峰宇 謹識

2008年仲秋於北京西單半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