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整個隊伍按順序排列完畢,即將出發之時,一個爆炸性的消息迅速從現場指揮的吏部官員口中傳到了房玄齡的耳朵裏:
遊行隊伍裏沒有玄奘!
玄奘大師不見了!
玄奘失蹤了!
“什麼?玄奘大師不見了?”
房玄齡噌地一下站立起來,座下的椅子差點被他帶翻。也難怪這位慣見風雲變幻的大唐名相如五雷轟頂,目瞪口呆。要知道,長安城裏到處彌漫著香煙氣息,朱雀大街上百姓人山人海,觀眾排成好幾十裏長的隊伍,都是為了一睹玄奘大師的風采。而今,遊行的主角突然不見了,怎不叫房玄齡以及所有官員膽戰心驚!
房玄齡不愧為經曆過戰場拚殺、玄武門之變的一代謀臣,其臨機應變能力快逾閃電,馬上采取了一係列措施。
第一,嚴密封鎖玄奘失蹤的消息,絕對不可走漏風聲;第二,立刻發動官員去尋找,任何玄奘有可能去的地方都要搜尋;第三,半個時辰之內如若仍然找不到玄奘,儀式照常進行,讓本應由玄奘騎乘的白馬馱上最重要的經典。
那麼,此時此刻,玄奘去了哪裏,究竟在什麼地方?
原來,玄奘悄悄回到了他昨夜暫住的都亭驛館舍裏,沒有出現在任何歡迎的場合。如同他在曲女城辯經大會獲勝後一樣,他根本不想,也沒有騎上大象去炫耀遊街。這一次,麵對無上榮譽,他再次選擇了退卻。於是,現在的他獨自一人跏趺靜坐在房間裏,清閑自在,安然自適,悠然自得,臉上泛著一縷平靜的微笑。
大唐官吏不是吃幹飯的,他們很快發現了玄奘的蹤跡。房玄齡急匆匆趕到都亭驛之後,把其他所有的人留在院落外,自己一人來到了館舍門前。房間裏一片靜謐,房玄齡抬起手臂,剛要敲門,忽然想到了什麼,又悄然把手放下了。
他之所以沒有貿然驚動玄奘,是因為在敲門前的一刹那,他忽然猜到了玄奘的心思:玄奘本是一個世外的出家之人,世俗的人們對他太過瞻仰、太過崇拜,恐怕會導致方方麵麵的非議!況且,對於玄奘來說,取經歸來,隻是完成了曆史使命的一半,後麵還有更重要的譯經、弘法事業等著他去做。因此,他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絕不能像那些凱旋的英雄一樣,沉浸在成功的喜悅和萬眾的歡呼中。
智者之間,心有靈犀。睿智世故的房玄齡點點頭,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他將心比心,捫心自問:如果換成自己,是否也能像玄奘這樣在空前的榮耀麵前自我克製,保持一顆謙遜、退忍、清涼、平靜之心?
知音難覓,惺惺相惜。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二十多年來,房玄齡之所以能夠在唐太宗身邊四季常青,重權在握,固然因為他有著超人的才能,但更重要的是在於他的隱忍而不居功的高尚美德。也唯
有如此,房玄齡才能真正理解玄奘。他什麼事也沒有做,什麼話也沒有說,帶著屬下悄然離開了。盛大
慶典按計劃照常進行。整個長安城幾十萬人從早到晚,沉浸在香氣氤氳的無邊喜悅之中。雖然當他們得知玄奘大師因旅途勞頓而不能參加巡遊時,略感遺憾,但玄奘從印度帶來的大量經書與精美佛像,足以彌補這一缺憾。那些經像、佛舍利等安放在寶帳、幢幡、鮮花裝飾的車輿之上,成千上萬的僧尼整服隨後,沿途梵唄(①是佛教徒舉行宗教儀式時在佛菩薩前歌誦、供養、止斷、讚歎的頌歌。)繚繞,奇香撲鼻,盛況空前。不可思議的是,經像入城之時,天空之中結有五色綺雲,紛紛鬱鬱,宛轉於經像之上;周圓數裏,若迎若送,直至弘福寺前。大法東流,天降祥雲,歎為觀止。
瑞雲起終南,千山擁翠粘化雨;
梵音布長安,萬民同欣奏瑤章。
玄奘在緊挨宮城的弘福寺稍作休息,便風塵仆仆地趕往東都洛陽,去謁見唐太宗李世民。
隋唐時期,中國有兩座都城:西京長安,東都洛陽。長安坐擁三關之險,地處豐饒的八百裏秦川,易守難攻,戰略地位十分重要;而洛陽地處中原腹地、黃河岸邊,通過大運河可以連通塞北與江南,交通便捷,貿易繁榮,是全國的經濟中心。因而,為了更好、更快地調集全國各地的軍隊與戰略物資,唐太宗把對遼東用兵的大本營設在了洛陽。
大戰在即,當時的洛陽群情騷然,唐太宗每天要處理的軍政大事更是千頭萬緒。然而,當他聽說從印度歸來的玄奘來到洛陽之後,特地安排官員前往洛水之濱相迎,並馬上放下軍政要務去接見玄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