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烈的陽光像火舌一樣,一下又一下不停地舔著玄奘。而沙漠裏特有的幹熱風,能從人身體上的每一個毛孔裏鑽進體內,榨幹你體內的每一絲水分……
玄奘活生生地體驗著製作幹屍標本的全過程!
但是,他沒有停下腳步,在白茫茫的沙漠中走了一程又是一程。或許他永遠也走不出這無邊無際的戈壁,更到不了天竺;但隻要多向西走一步,他距離自己的理想就近了一步。正是這心靈深處理想的綠洲、信仰的源泉支撐著他、滋潤著他,使他強忍饑渴,保持勇往直前的意誌。
可是,無論多麼美好的信念,多麼堅定的信仰,也無法消除越來越強烈的幹渴。玄奘的嗓子裏像是有炭火在烤著,疼痛幹裂,直徹心扉。那難以形容的煎熬讓他簡直想發瘋,恨不得把白花花的沙子咀嚼出一滴水來!
午後,正在埋首走路的玄奘偶然一抬頭,忽然看到前麵不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大片綠洲!那裏草木青青,小河蜿蜒,廣闊的草原上有大片的牛羊在吃草。牧羊人悠閑地騎在馬上,嘴裏似乎正在哼著什麼小曲。流水潺潺的小河邊,有一位姑娘正在洗衣裳。她晾曬在岸邊草地上的衣服花花綠綠,猶如五彩繽紛的花朵……
綠洲,這象征著生命的沙漠綠洲!水,那所有生靈賴以存活的生命源泉!
玄奘拉著老馬,拚命向前跑去。可是,那綠洲忽近忽遠,總也趕不到跟前。剛剛走近了,它又遠了,最後幹脆不見了,沒了蹤影。
原來,他所看到的不過是海市蜃樓——由光線折射造成的幻象。
玄奘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大漠中氣候瞬息萬變,昨天烈日當頭,酷熱難耐,今日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風暴挾著沙礫席卷而來,抽打在臉上,猶如刀割一般。玄奘眼睛張不開,連呼吸都很困難,他隻能牽著老馬俯臥在一個沙丘後麵,用袈裟把自己和馬頭都罩起來,任憑肆虐的風暴蹂躪。疾風奔若驚馬,把飛沙吹起,從半空散落下來,恰如驟雨一般。鴕鳥一樣的玄奘,等一會兒就必須動動身子、挪挪地方,不然的話,就會被流沙活埋起來……
玄奘從昏昏沉沉中蘇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仍在默誦“三世諸佛心要”。危難無助的他也隻能祈求佛菩薩保佑了。
夜幕再次降臨,沙暴不知何時停了。沙塵真是無孔不入,他的眼裏、嘴裏、鼻孔裏、耳朵眼裏,到處都是極度幹燥的粉塵,吸走了他身上這些地方僅有的一點點潮氣。玄奘眼睛幹澀,嘴唇開裂,鼻孔流血——更加幹渴難耐了。
明知沒有可能,但他的目光還是四下尋覓著,希望能找到一星半點的水。哪怕是一滴露水、一點霜雪也好啊!突然,他看到左邊的沙丘半坡上半埋半露著一個半圓的東西,很像一隻被人遺棄的缽盂,裏麵好像浮動著一層青白色的波光。那會是寒露、白霜,還是雨水?
最後,他還是忍不住走過去,拂開流沙,將那東西挖了出來——
這是一隻骷髏!一隻死人頭骨!
它那空空洞洞的眼窩死死盯著玄奘,呲著慘白的牙齒,似乎正在發出瘮人的冷笑——它用這種方式告訴玄奘:你很快也會倒在大漠之中,不久之後也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
據說,人不吃不喝躺在床上不動,能維持七天生命。而玄奘卻置身在環境極其惡劣的大漠之中,而且還在堅持向西行進。一連五天四夜,玄奘沒有滴水沾喉,沙漠裏的陣陣熱風如同火燒一般,烤幹了他身體內的最後一絲水汽。他熱得眼睛冒火,視線漸漸模糊了。他感到,他的生命就像他體內的水分,得不到任何補充,正在不可逆轉地慢慢流失、流失。到第五天傍晚,他頭暈目眩,奄奄一息,實在支持不住了,一步也邁不動了,一頭栽倒在沙子裏……
他的最後一個視覺意識,看到那老馬也委靡倒地,緩緩倒在了自己身邊。
(本章完)